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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青心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半响动弹不了一下,只有眼里的泪扑簌簌的落在床上。
她从来没有这样的无助和难过过,即使刚刚来的时候,被夏青笙逼着天寒地冻跪在院子里给她等昙花开的时候,也不曾如此过。
她极轻楚的记得所有的过往。
那些藏在这副光彩皮囊下的不堪和疲累,都一股脑的涌上她的心头。
这世间所有的真相都被想当然的想象给包裹得焕然一新,没有人会在乎你内里究竟是不是已经不堪其负。
她们只看你今日是否光鲜。
夏青筠和夏青笙自然是从不曾体会过这样的日子,自然从不曾不敢病不敢痛,没有尝试过连看自己的母亲,也要偷偷摸摸的掩人耳目。
她想起当年梁氏在黑夜里的目光,在月色的映衬下似乎能将人的肉剜一刀下来,记得那人临死前看着自己的眼神,绝望而冰凉。
夏青心脚底一软,靠在床沿上正发愣,窗子却忽的被风吹开了。
她担心夏子然受凉,急忙上前去上栓,却不意看见一个影子远远的去了。
那人的背影极熟悉,是夏青筠。
她动作缓慢的将窗子拴起来,脸上挂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这么迫不及待的要过来看热闹么?
可是夏青筠,一切都不会如你所愿,你最好记住,什么都没有结束,什么都才开始。
门忽然被人大力的推开,一股冷风灌进来,将夏青心冻了个激灵。
白芷便随着这阵风进来,朝夏青心道“姑娘,姨娘唤您过去呢。”
那就是说,救活了?
夏青心机械的抬步子踉踉跄跄的往外走,也没等丫头掀帘子,自己便闯了进去。
沈姨娘安静的躺在描金紫檀木拔步床上,脸色苍白,见夏青心来了,伸手朝她道“心儿,来。”
夏青心一把扑过去,想要开口,才发现嗓子涩涩的,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姨娘叹了一口气,将夏青心脸上的泪擦了,又心疼道“心儿,你可曾怨我么?是我将你拉进了这个漩涡。”
夏青心抬起头来,还来不及回话,便被沈姨娘打断。
“心儿,你本不属于这里,若不是为了我,你也不必卷进来。”沈姨娘说这话的时候,冰凉的手指掠过夏青心的面颊,瞬间便让她回想起那个同样冰冷的夜晚。
不是所有的故事一开始就是如此的顺遂,也不是所有人面对全然陌生的环境都可以游刃有余。
她也是走了许多弯路,才跌跌撞撞的到了这里。
“妈,你说的哪里话?”夏青心伸手握住沈姨娘的手,勉强笑道“这本就是我自己选的路,怨不得谁。”
她一直无法忘记沈姨娘在强势的梁氏面前磕头求饶的场景,当有一个人这样无条件的全心为你,没有人会忍心撇开。
沈姨娘似乎有些乏了,头微微后仰靠在床架上,看着夏青心幽幽道“心儿,你长大了,要替我照顾好你弟弟。”
这句话很有些交代后事的意味,夏青心的眉心猛然一跳,抬头道“妈如今好了,然儿自然是要靠妈来操心才对。”
沈姨娘却笑着摇摇头,拍拍夏青心的手背,叹口气,闭上眼不再看她。
良久后沈姨娘才出声朝夏青心道“去罢!”
夏青心心里不详的预感越发的强烈,趴在沈姨娘腿上的身子也禁不住有些颤抖,她反手拉住沈姨娘,几近恳求“妈,几日后我还要去谢恩宴,到时候回来,也该办然儿入家塾的事了,你可得好好将养着。”
沈姨娘的面容沉静,听闻此话略微睁了睁眼,朝夏青心笑着挥手道“知道了,你快去罢!心······”
她刚要叫夏青心的名字,帘子便被掀开。却是胭脂带了些吃食来,一边又笑道“姨娘醒了?这大冷的天气,一碗滚烫的小粥喝下去极是舒爽的。姨娘便快吃吧。”
以往沈姨娘对胭脂说话总是不自觉的先敬让三分,此刻她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笑道“多劳烦胭脂姑娘了。”一边自己又追着夏青心道“姑娘快去罢!我也用不着你来看我,平日里和我又不算亲近,现在见我要死了,想必怕人骂,倒是颠颠儿的跑了来。”
夏青心被她猛地推了一把,顿时退了好几步,她心知沈姨娘这是做戏给胭脂看,却不明白沈姨娘因何要这般做戏。
毕竟这府里上下想必没人不清楚,夏青心明里暗里有多关照沈姨娘和夏子然。
她正发愣,沈姨娘却又猛地俯身咳嗽几声,指着她道“你还不出去?!难道要等着我死不成?”
夏青心此刻当真是心神大乱,看看沈姨娘,再看看胭脂,顿时没了主意。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却又一时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对。
静默片刻,她沉默的看了一眼沈姨娘,轻轻的退了出门去。胭脂却也知趣,见她出来,忙也提了篮子出门来,一边又唤小丫头进去服侍。
屋外的风将她的手吹的冰凉冰凉的,她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白芷刚好走到穿廊上,见她立在水榭望着湖水发呆,便忙走近前道“姑娘,因何站在这风口里?”
夏青心摇摇头,强自稳定了心神,道“咱们往老太太那儿去一趟。”
但她们才刚走出几步,便听见醉月阁里一声儿接一声儿的乱叫“不好了不好了!沈姨娘······”
后面的话听不清楚,俨然已经被风吹散。
夏青心却脚下一软,脑袋轰然一声炸响,瘫倒在地砖上。
夏庆松的五姨娘沈氏去了,死于溺水。
夏青心安静得令人惊讶,她跪在灵堂里,左手紧紧握住夏子然的手,脸色僵硬无比。说是灵堂,不过是清庵堂失修的小院子罢了,并没有人来这里上一炷香。
也是,一个姨娘而已,能劳动谁来上香?
她冷笑了两声,眼泪却掉在自己手上,灼的她生疼。
夏青心直到悲哀的发现原来自己那可笑的自信根本不值一钱的时候,才无力的瘫倒在地上,看着前面不置一词的夏子然沉默。
她知道,这也是夏青筠要的效果,人只有什么都没有了,才敢背水一战,才敢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
可是夏青心也不得不承认她赌对了,当看了只粗略的象征性的裹了几块白布的清庵堂和黑漆漆的棺木时,她心里的愤恨几乎将其他的情绪都掩了。
她知道,所有的姨娘死了都是如此的,不能进祖坟,没有牌位,有些甚至破席一卷便罢了,沈姨娘之所以没有到这个地步,当然不是因为她有多特别,而是因为她总算生了一子一女,况且夏青心素日总算有些积蓄,才勉强搭了小小的灵堂。
可是平日里素来疼爱她的老太爷老太太竟也不肯来这里看一眼,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做云泥之别。
姨娘而已,对于她们并没有什么打紧,可死可生。就连当作是为了还有些利用价值的自己假情假意的来看看,她们都不愿意。
什么叫做人情冷暖,若是谁不知道的话,参照她便懂了吧?
夏子然小小的脸蛋上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沉重,他静静地蹲坐在地上许久方才坐直了身子,他并不去和夏青心说话,也不看向任何人,只盯着屋里的房梁出神。-----------------------------------------------------------今天有点迟了,亲们别见怪别见怪哦。等过几天元旦了我加更···哇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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