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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斐裘伏在桌上,侧着头把脸印在桌面,大臂支在木制课桌上,小臂夹紧拢住耳朵,双手十指交错把手掌扣在后脑勺上。
恍惚记起招生简章上的说法,泉市一中,两校区绿化广布,北区植物园毗邻教学楼。植物园里有学校园艺办公室从全国范围内引进的上百种奇珍异植,由炎国知名园艺艺术家府春江操刀,在学习之余,丰富学生的心灵建设。
教室旁就是植物园,从窗口把目光投出窗外绿树成荫,放松心灵,空气清新,多么梦幻的学习环境。
就是太吵。
风吹过树林,气流被密布的树叶切得零散,树海里圈圈层层地泛起波涛。叶片开开合合,犹如低语,细细碎碎,悄悄窃窃。
还有蝉鸣,没有一刻停歇,尖锐的啼鸣,暗哑的翳动,分分秒秒,毫不停歇地跳动着斐裘的神经。
好烦。
其实夏天没有那么难熬,泉市一中的教室里安装了空调,出风口那胡乱舞动着的白色纸条,表明空调正在运转,室内的温度其实不高。自从斐裘那天集会进入地铁以后,他其实就已经后悔了,这诡异的摊位上的东西哪里是那么好买的?
正常情况下,集会的摊主们都会对摆在桌面上,供顾客查看的样卡使用追踪卡,以防被扒手摸走。不出意外,自己买的白银妖晶也带着追踪印记,它只能把希望寄托于系统吸收妖晶的时候连带印记一起泯灭。
他还默默祈祷小区的安保系统足够健全,不要让奇怪的人出现在自家小区。经过他一周的胆战心惊,小心翼翼,他发现其实根本就没有人暗中跟踪自己,一切不过是自己疑神疑鬼而已。
担惊受怕了一整周,这不是让斐裘最难受的地方。最让他难受的是他这一周抽卡每天两次十连,到今天整整七天14次十一连都是芙芙和猛火。
2000能量已经用了五分之一,却没有新的惊喜出现。
这几天他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抽卡姿势,在自己厕所里,在家里的公共厕所里,在爸妈房里的厕所里,在学校的公共厕所里,……
蓝天白云,无一例外。
斐裘心里的无奈就像是新的从者实装以后,把自己囤了大半年的石头砸进池子,死活不出货,出彩必歪,出金必礼装的master。看了看干瘪的钱包,最后决定到工地搬砖,辛辛苦苦扛出了个648,以为能一发入魂,结果别说入魂,全砸进去一点水花都无。
更惨的是斐裘没有一个可以随时飞马的大猪蹄子yls,他只有一个不断转动,闪瞎他眼的魔方。
非洲那么冰冷,也只有属性面板可以安慰安慰他了。
【姓名】斐裘
【体质】5.95(约六倍于一般人的体质)
【魂力】6.36(黑铁7级魂力636)
【令咒】九瓣乌龙葵(9)
【天赋】生命之舞
【第二魂能源】魂力318,生命力80
【生命契约卡】【杀生院祈荒】LV14,【月灵髓液】LV12
【临时契约卡】【平平无奇的护目镜F】,【耐穿的鞋子F】,【破旧的防甲F】,【魂能卡E】x3,【修复卡F】【医药箱卡F】
【包裹】【睿智的小火】x80 【魂能卡E】x10
【能量】1580
短短一周的时间斐裘就已经达到了黑铁高等,相较于班里的同学进步非常可观。
“斐裘我告诉你!你知道我们学校的唱名录吗?”高乐洋不知道从哪里跑进了教室,湿透了的衬衫黏在他的背上,透出他粉白的背,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落,汇聚在他的下巴,豆大的汗珠接连不断地滴落下来。
他大剌剌地坐在座位上,一只手跨在座椅靠背上,另一只手不断扯着前襟,把空气往胸口灌。
“从你的表情看来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斐裘看着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偏过头视线跟着他挥动的手来回摇摆。
高乐洋对着斐裘挤眉弄眼,“这唱名录可是全年级公认的强者,你就不想知道都有谁?”
他猛然坐起来,向斐裘靠了过来,粘腻的汗味扑进斐裘的呼吸里。
高乐洋的性格就是这样,明明满肚子的话想要吐,却又一定要装模做样故弄玄虚,偏要别人做出一副“我好想知道,快告诉我”的样子他才满足。
斐裘背部发力,一下子把自己像饼翻面一样摊在了座椅靠背上,“没兴趣,他强任他强,我划我的水。”
看到高乐洋那副模样,斐裘就已经知道他是不吐不快了。反正不管怎样,最后高乐洋一定会说,他也不惯着这人。
看着斐裘一副漫不经心,毫不在意的样子,高乐洋心里好像有无数虫蚁,来回攒动,
瘙痒难耐,破罐子破摔,他也和斐裘一样摊在了座椅靠背上,“行行行,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是算准了我不吐不快。”
“峦岳吴,般若白,花蛇姚,妖尼斐,见星刘,爆炎胡,暴熊张,葫芦鸠。”
“欸,你猜你被叫做什么来着?妖尼斐!”
“嘿嘿,你说你怎么就妖尼斐了?”
高乐洋忽然从椅子上坐正起来,他偏头,带着点幸灾乐祸,想从从斐裘的表情里看看斐裘的反应。
“哦。”
斐裘也直起身体,从抽屉里掏着笔记本和笔,脸上是幽幽的遗憾,
“这届的同学不大行啊,这雅号取得一看就没什么水准。本来以为会有什么天凉王破的名号,没想到竟然这么质朴。”
接着他嘴里一囫囵,吐出一句话,
“我这怎么也得叫个尼古拉斯封心锁爱大慈大悲观自在无边乐土菩提斐吧?”
高乐洋看着斐裘嘴巴一开一合,吐出了一串不明所以的前缀来,心里有点蒙圈。
啊这,没想到万事不上心的斐裘,竟然走的非主流路子。
“这节课余老师要开始讲冥想法了。”斐裘翻开了笔记本褐色的封面,在空白的一页上写下“冥想法”三个字。
一周以来,冥想理论课的教学内容都是如何感受体内的魂力流动,冥想法就是在卡师能够感受到体内魂力的气息并且进行内视的前提下,卡师在脑海中对特殊的冥想体进行观想,用魂力勾勒冥想体。
在勾勒冥想体的过程中,卡师的魂力不断延展,折叠,在精神力的控制下按着精确的轨迹不断勾画,从而得到锻炼。
等级越高的冥想体带来的不仅是魂力高速提升,还能增快魂力回复速度。
这对于斐裘而言就很重要了,对于有着生命之舞天赋的他而言,只要魂力恢复速度够快,那消耗就追不上他。
“也不知道余老师会教我们什么样的冥想体。”高乐洋也做好了上课准备,一只手里转着笔,有点兴奋。
“通常情况下,基础卡师教育只会提供最基础的闭环冥想体,致于后面进阶的其他冥想体都只能靠自己获取。”
“在拍卖行里能买到现在市面上等级最高的六面冥想体,至于更高等的冥想体,我记得去年的丰市拍卖行拍卖的12面高等冥想体的价格好像是10颗大师级无属性妖晶。”
斐裘在脑子里稍微换算了一下这冥想体的价值,耸了耸肩,是卖了十个他也换不来的数额。
余行雁从教室外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一个巨大的盒子,跟在他身后的柏世兴手上也是个一样的盒子。
她把手上的盒子放到讲台上,转头对柏世兴说:“班长把这些冥想体发下去吧。”
……
斐裘观察着自己手里的冥想体,水晶一样透明的长方体里,一个金色的闭合圆环仿佛就有生命一样,在其中缓缓流动。
他总觉得这东西有点熟悉。
“大家都拿到冥想体了吧,我们之前已经讲过了冥想体的分类,大家手上的闭环冥想体就是最基础的冥想体,只有一条形成闭环的魂力流线。”
余行雁左手拿起自己面前的冥想体对着阳光,右手指着里头的金色细线。
“你们看这冥想体里面的金线,它在不断流动,而观想冥想体,其实就是让魂力模拟金线的流动轨迹。”
讲台上余行雁正讲完金线的流动以后,就让学生们开始用魂力开始模仿了。
斐裘看着那金线,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对这金线那么熟悉了。
在他每一次翻车的抽奖之中,那不断闪瞎自己的6x6魔方上流转的金色线条,不就正是这金线嘛。
赔钱抽奖魔方竟然是不知道有多少线的冥想体,原来除了骗氪,这魔方也不是一无是处。
有了魔方冥想体,他当然不会勾勒基础的闭环冥想体,闭上眼睛调出抽卡页面,用精神力引动着魂力顺着魔方上金线的流动运转,斐裘感受到他的魂力就像一团透泰(透明硬质史莱姆),在精神力的拉扯下,缓慢地延展开来。
接下来就是开始勾画了。
……
下课铃声响起,教室里有学生还沉浸在冥想体里,余行雁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不要打扰其他同学”,推开门走出了教室。
“斐裘!斐裘!”
高乐洋的右手在斐裘的眼前晃了晃,而后他伸出一根手指,探了探他鼻息。
还活着,
“不会吧?你不会睡着了吧?虽然余老师说第一次勾画冥想体会消耗大量的精神力,我也觉得现在挺疲劳的,但也不至于直接睡过去吧。”
从兜里掏出手机,高乐洋打开照相机的自拍功能对着自己的做出的鬼脸和闭着眼的斐裘直接就拍。
“让我来看看拍的怎么样?”
他把手机背过来一看,照片里的自己鬼脸做得还不错,就是斐裘……
“卧槽,斐裘怎么醒了也不说句话!”
斐裘双手顶住太阳穴揉了揉,第一次勾勒冥想体就勾勒复杂的魔方果然是太勉强,即使他已经竭尽全力,把魂力尽可能地拉成细丝也不够游走完魔方的三分之一。
脑子里乱哄哄的,他现在只想闭着眼,什么都不想,放空自己。
“看来是真的累了,平时怎么也要怼我一句,这时候连话也不说。”高乐洋也不自讨没趣,自顾自地趴在桌上玩手机。
……
天水街,又名天水步行街,位于泉市的三环商圈,其原身是泉市还未扩建前的禽牲屠宰市场,每天数以千计的禽牲懵懵懂懂地被人牵着交到新主人的手里,而后在一声声或高或低的嘶吼之后,以别样的生命形式,流入泉市的千家万户。
随着城市规划的逐步健全,泉市将市民的食材供应,前往更加偏远的城郊。而天水街原本被血液浸透得发黑的建筑,泉市城市规划局的大手一挥,全部拆除,连同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断被血液浸染又洗刷的青岩地板,也被掘了起来,打包运走。
原本的天水街已经再也找不到痕迹,现代化的钢筋水泥是新鲜的血液,填补了天水街空洞的脉搏。原本的肉类专门研究学者们有的顺着供应链的迁徙,到城郊另起炉灶,另一部分凭借着原先对肉类的造诣,转行研究起了美食,从供应链的上一环,跳入了下一环。
一个闪烁着霓虹灯的招牌发散着和整条步行街与众不同的招摇气息,灯下,高乐洋穿着印花花里胡哨的宽大卫衣,卫衣下是一条垮裤,七彩变换的灯光打在他的黄毛上,像是给他不断地更换着帽子。
斐裘看见他的时候,他头上刚好是环保的绿色。
穿过人流,高乐洋向斐裘挥动着手臂,“约你出来一次真不容易,我可告诉你,今天的去吃的这家馄饨可刚开没两个月,就在天水街打出了招牌,全部馄饨都是现做现煮,他家还有专门的表演节目,这个你等等就知道。”
“你之前约的什么你不清楚?什么三更半夜和二班女生的鬼屋联谊,什么和二班男生的电影院一日游。”
神经细胞突触没点问题都绕不出这么神秘的脑回路。
“啊哈哈,没事,今天这家馄饨店的保留节目绝对让你眼界大开!”
高乐洋朝着斐裘拿着一张纸条晃了晃,是一张排号票,“赶快跟我走,再不快点要是过号了,今天就吃不上了。”
高乐洋和斐裘并排走着,带着斐裘在天水街左拐右绕,天水街本来就是分岔极多的步行街,动脉一样的入口内,攒动的人头,细胞一样,扩散入密密麻麻的毛细血管。
不多久,斐裘求看到一个巷子里,食客众多排成一排,从巷子里排到了巷子外。
“看到这些人了没有,他们都是排队取号的,哥哥我有远见吧,早早来拿了号码牌。”高乐洋把那张号码纸放在嘴边,亲了一口,脸上满是得瑟。
“是是是,你真棒。为你点赞,需要小红花吗?”
和高乐洋做同桌也有小半个月了,应付得瑟的高乐洋他也算是得心应手。
顺着队列的方向,两人很快就走到了馄饨店的门口,前面还有两桌客人仍在等待,他们就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坐了下来。
馄饨店的招牌崭新,“美人馄饨”四个字在高高挂在店铺的门楹上。浓厚里带着鲜甜的高汤香气,源源不断地从店里飘出来,斐裘舔了舔嘴唇,有点饿了。
等待的时间不算太久,斐裘和高乐洋在店内的一个小角落落了坐,正对着店里的开放式厨房。
点了两份鸡肉馄饨。
“我们这位置应该是店里最好的位置了,等等你可得认真看了。美人馄饨可是真正的现点现做。”
还没等斐裘回过神来,厨房对着斐裘他们这桌的案台上,一个小麦色皮肤,眉毛浓密,棱角分明的青年提着一只已经放过血的去过毛的鸡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把鸡放在案板上。
青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根檀香,点燃,插在一旁的香台上,沉重的香烟气裹着浓郁的血腥酝酿成一股奇异的恶臭往两人这里飘来。
高乐洋捂着鼻子,眼睛里闪过恶作剧成功的调皮,瓮声瓮气,
“没事的,这是师傅的仪式感,很快就会散去。”
斐裘也捂住口鼻,视线里青年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铁剑,他右手持剑,左手猛一拍案板,整鸡腾空而起。青年闭上双眼,持剑的右手舞动,剑影重重,快到斐裘捕捉不到痕迹。
眨眼间,整鸡落回案板,青年收剑,习惯性地把剑背在身后,郑重地模样不似庖厨。收回了剑,青年的手往案板上的整鸡一抹,一张完美无损的鸡皮出现在他的手里。
“好!”高乐洋的喝彩声,带动了其他食客,一声声叫好,让青年脸上露出了笑意。接着他提起整鸡的脊骨,轻轻一抖,一块块鸡肉滑落到案板上,他再放下鸡骨的时候,案板上鸡肉,鸡骨,鸡皮完美分离。
早在一旁等候的厨师阿姨接过案板,鸡骨入汤,鸡皮做皮冻,鸡肉搅泥,薄薄的馄饨皮一包,往老汤里煮到漂起,一勺馄饨一勺汤一点葱花几缕蛋丝,一碗馄饨做好。
青年向着食客们鞠了一躬,云淡风轻地走进了厨房后用帘子隔开的休息区域,仿佛他分离的不是鸡的皮肉骨,而是什么珍贵的艺术品。
斐裘已经看呆了,这难道是什么以整鸡为灵感的行为艺术么?
这一手分鸡的技术,还有青年拿出铁剑时分明用的是瞬卡术,年纪轻轻的黄金卡师馄饨店分鸡?
这家馄饨店是这青年家里开的?不像啊,当卡师不比开馄饨店赚钱。
难道店老板有个如花似玉的适龄女青年?斐裘看了看对自己笑得和蔼的厨娘大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斐裘和着鸡汤吃了一口馄饨,皮薄,肉鲜,搭配醇厚的鸡汤,尝起来竟然是美味无比。
把心里的猜测抛之脑后,我斐裘能知道些什么呢?我就是个吃馄饨高中生而已。
“不错吧?这馄饨我可不是乱推荐的。”高乐洋抬起埋在汤碗里的头,满头大汗,大夏天穿着卫衣吃热馄饨,可不得热得慌。
胡乱点了点头,斐裘打算吃完马上就走,这黄金卡师做庖子的馄饨店水还不知道有多深。
“行,以后我们再来!”高乐洋拍了拍胸口,举起手,“阿姨再来一碗!”
今天心情好,可不得多吃点庆祝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