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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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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淮听到郑经之言,立时紧张问道:“怎么了?我看你脸色是有些不好,哪里不舒服,我让人给你找大夫去!”东莪道:“你忘记我自己也学过一些吗?没事的,只是看海看的久了,有些发晕而已,”郑经笑道:“眼下天气太冷了点,等夏天到了,我再陪姐姐去海边吧,”东莪点头答应,他向郑淮看看,自回府里去了。

    郑淮道:“我陪你回房去吧,”东莪点头随他一起回到房里,桃儿没在,郑淮便倒了茶水给她喝下,道:“你要不要歇息一会,我看你手脚无力,精神颓废。偏偏我这几日一直有事在忙,也没能常陪着你,对了,这里的东西你还吃的惯吗?”东莪微笑道:“刚开始有些不适,过几日也就习惯了,你不用记挂我,这几天都在你爹爹那儿吗?”郑淮点头笑道:“这一次回来,爹爹交了好些事给我,有师傅在一旁帮着,我才能应付的过来,”东莪道:“这很好呀,能为你爹爹分忧不正是你想做的事吗?”郑淮笑道:“是呀,我也觉得能得到爹爹的重视,是一件很好的事,只是没有闲暇陪伴你”东莪道:“这几日有阿蒙陪着我,今日又和郑经一同走了一大圈,对岛上有了一些了解,我也想要静下心来呆着了,郑公子,你能寻些书来给我吗?”郑淮忙道:“当然可以了,你想看什么都有,我爹爹的书房就在对面院子后的小侧院里,若是你嫌不方便,我这就去给你拿些来”

    东莪笑道:“这样也好,今日就算了。我确实有些不太舒服,想休息一会,”郑淮忙道:“我看还是请大夫来看下吧。”东莪摇头道:“只是累了而已,我生在北方。因而在此地有些水土不服是正常的事,你不用担心,只管忙你的去就是了,”郑淮又在一旁看了她一会,这才慢慢离开。

    东莪关好房门到床上闭目休息。冬日地冰冷空气任她怎样裹紧被子。依旧一阵阵直窜进心里来,隐隐约约地还能听到屋外轻轻远远的说话声、更远的地方浪潮扑打着海滩地声音、再远一些兴许还有马蹄、悲号、狂笑的声音,她似睡非睡,朦胧听到桃儿轻轻开门走进来在她床边看了一眼,又悄悄走出去。东莪一动也不动,只将头埋在忱边,有泪水自眼角滑入到忱上,慢慢地也就自已干了

    自这日以后,郑淮总是拿些书籍来给东莪解闷。小说网。他依旧忙碌不停,二人虽然此时同在一个屋檐下,可是见面地机会却反而倒比在江南时少了。想到东莪时常独自一人。郑淮总免不了会分心旁顾,但是杨谦在一旁努力督促。他也没有办法轻易脱身。而同时虽然蒙必格不情愿。可是杨谦却分明对他十分看中,有什么事总是会叫上他一道。连年末去金门,也是三人同行。

    如此一来东莪就更孤单了,她平时除了看书,照顾院中的那株花苗,只偶而出府去寻锦儿,偏偏那个她上次见过唤做海洋的少年病情越来越重,锦儿便天天守在他身边,东莪去了两次,都让安宏给挡了回来,他实在是怕有什么病感染到东莪,便让她迟些再与锦儿碰面。

    转眼即是新年,东莪有时在厨下帮着打理,郑夫人碰到了却总是会数落丫头,她只得不再插手。好在府中众人看到她性情温和,都愿意与她亲近,多并没有因为受到责备而埋怨她,反而在闲时路过她的房间也会在她房中逗留,使得东莪多少也减少了一些孤独。

    这一日,东莪午后看完了房中的最后一册书,想到郑淮不知何时会来,便拿着书往书房走去,她一直没有自己去过,这时依着郑淮那日所说地方向,慢慢向这院里走去。这个庭院与她所住的没有什么分别,只是稍稍大了一些,因而她毫不费力便寻到了一角的圆洞门,自这里进去,果然见到一个小小的侧院,侧院中的有一座与前面小院有走廊相连的小屋。

    小院里静悄悄地,东莪在门外叩了一会,并无人应声,她这才轻轻推门进去,屋内果然空无一人,窗明几净,桌上整齐摆着笔墨纸砚,书桌后便上一个极大的书架放着许多书籍。

    摆靠书架的这面墙上挂着一幅画,图中有一人昂首立在山边,风拂动着他的衣襟须发向一个方向飘扬,他身后挺立地是一株极力伸展开枝节的松树,画一侧提着一首诗,东莪走近细看,见提的是满江红,看来画中这人应该是抗金名将岳飞。这一幅画,笔力强劲,墨透纸背,浓淡远近皆是如此,未免有一些过于刚硬,可是却一看便能体会书画此图时,作画人地悲愤心境。

    东莪细看落款是“永历壬辰月庚子明俨挥泪”她虽知这里是郑成功的书房,可是却并不知晓“明俨”是他地字,不过她自这画中却也体会得应该是这书房主人地手笔,仰头看了一会,这才转向书架。这书架上叠放着许多书籍,她拿出几本来看,见到不是兵法便是史记,与她自小在阿玛房中看到的并没什么分别。她隐隐记起从前曾听过地一个书名,寻了一会便看到了这本六韬,拿下来翻了几页,便放在桌上,想着等回带回去好好看看,然后又在书架旁走动,想要再寻一本出来。这边却有一叠文字古怪的书籍,她拿着看了一会,却没能看懂,只得放回去再寻找过。

    就在这时,只听得有人在身后道:“你是什么人?”语调甚是严厉,东莪却认得这是郑成功的声音,急忙转过身来,却见他愣了一下,才道:“原来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女孩子家若是闲着无事,就找女伴们去岛上逛逛,”说罢走到桌前道:“淮儿没有告诉你,这里不是能随便进来的吗?”

    东莪忙道:“郑公子是说过的,是我想来这里换书,看屋里没人便进来了,”郑成功看她一眼道:“换书?你时常来这里吗?”东莪忙道:“并不是这样,是郑公子他怕我闷,这些日子以来,自这里拿书去给我看,今日他不在府里,我这才自己寻过来了,”郑成功道:“原来如此,我这里有什么你能看的书吗?”说罢目光自她手中抄过,落在桌案前的那本六韬上,眼中微微流露出诧异之色道:“你看这个?”

    东莪道:“只略翻了几页,不太懂得,想拿回去细细再看,”郑成功目光微动盯着她看,声音却有一些冷淡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书吗?看这个想做什么?”东莪道:“我刚刚看了一看,它应该是一本兵书,”郑成功道:“不错,这是兵法,讲的是如何攻城略地,我这才问你你看它做什么?”

    东莪沉着抬头,声音虽轻可是字字清晰,道:“我身为女子,无力上战场去为国家做些什么,可是看这样的书,兴许才能明白一些国家兴亡的道理,兴许才能明白那么多人浴血奋战、不惜在战场上抛撒热血的理由。”

    郑成功与她静静对视一会,终于露出笑容道:“说来奇怪,你这孩子总会给我意外的东西,记得上次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是这般哑口无言,”说罢看看书架道:“你还想看些什么?我帮你找找!”东莪微笑道:“上回随口答应了大人要种好那株昙花,可是这些日子看它没什么生气,我其实对栽花此道并不熟悉,若是因为自己夸下的海口,却让这花因我枯萎了,岂不是要让大人失望。”郑成功笑道:“果然是个有心的人,我这里倒确有一本好书,我却一直未曾用过,这就给你找来”

    说罢在书堆之中逐个翻了一番,终于在书底找到了,便拿出来递到她手中,东莪低头看下,见是一本长物志,忙点头谢了,郑成功笑道:“你帮我种花,我当谢你才是,若是种的好了,我还要想些赏赐给你,”东莪却笑道:“如此说来,若是种的不好,只怕大人也会责罚我吧,有奖势必然有罚,不是吗?”郑成功一愣,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看来你比我的那些个官兵还要明白这个道理。”

    他看看东莪手边的书笑道:“这书你便看不懂了吧,”东莪点头道:“正是,这文字有些奇怪,不是我国的语言吧,”郑成功点头道:“不错,这几本书是我自小生长之处的一个岛国所有的文字,这个小国名为日本,我便是在那里成长的,”东莪点了点头。他看看她笑道:“你这人好像也不唠叨好问,平常女人倘若听到这里,是必要提问的,”东莪微笑道:“我自小便不善言词,因而倒是养成了倾听的习惯”

    郑成功看她一眼笑道:“这可是一个级好的习惯呢,”说罢看了她一眼,转头走到窗边道:“生长在异乡人之间的滋味你一定不明白。其实严格说来,我那时也并不能算是异乡人,我是实实在在的将那里当做自己的故乡呢,”他目光遥视窗外,道:“那里有特别清澈的泉水,我还记得如何将竹子挖空了支在山泉之下,自高山中流下的甘甜泉水便会顺着竹心慢慢流到水渠里去寺院之中到处挂着极小的风铃、随风微动,伴着樱花缓缓飘落下来”东莪在一旁看他的脸色渐渐温柔,正在暇想之间,这神情这低语的声音使她不由自主的带入,好似又看到北京的家院中有玉兰花散入的样子,眼睛不由得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