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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莪看向他没有说话,一旁的阿机达与他兄弟对视点头,也道:“愿听格格差遣!”东莪与众人一一对望,只觉双目渐湿,一时之间说不上话来。却听一边的阿苏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想置格格于死地吗?”他老泪纵横,说道:“咱们活到现在为的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推格格往死路上去么?格格年岁尚小,有诸多义气之争,你们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难道也还是如此冲动,不思前因后果”
他停了一会道:“自从主子们或死或贬,咱们这些年都已经心力交瘁,对朝庭也不再存有什么指望了。一心想的,难道不是能平安寻得格格,大伙儿得以隐姓埋名的好好过日子吗?”他向众人凝望,又道:“如今咱们都知道格格吃了大苦,可是这是天命,不可能与之争锋的天命呀!既然平安相遇了,不是更应当好好珍惜么?可知你们这一句话,却是实实在在地把格格往刀锋上推去”
蒙必格忽然道:“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代格格受这一刀。”阵济道:“不错,咱们只是一些无名小辈,没能在王上生前为他做什么。可是你们有哪一个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能为王上而战!就算便死,也好过这般苟且偷生!更何况王上为了大清呕心沥血,却落得如此惨淡收场,这一切绝非天命听了格格所言,咱们还能平心静气的过自己的安生日子吗?”
阿苏道:“你们切不可一心只想着愿意为王上而死,倘若是这样,格格怎么办?王上在天有灵也绝不会看到这般情形”
一直未曾开言的齐格,这时站起身来,说道:“咱们不用争吵不休,还是听听格格的想法是好!”众人不再说话,看向东莪。
东莪的目光平静在他们脸上缓慢掠过,歇了一歇道:“东莪自当年离京起,确是一心想要过平淡的日子,即使心中有再多不舍不甘,却也只想去信任命中安排的一切。可是没想到这一切并非老天安排,而是人力所为。东莪京城此行虽然受了一些磨难,可是却也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她将目光看向窗外墨色的夜空,静了下来,室内谁也没有说话,只看着她,静待她再次开口。
只见她轻轻叹息,回过身来道:“这世上确是有天命存在!阿玛操劳一生,身后还要遭受非人待遇,这是天命,这一切的因由种子在很久很久以前便已经种下。而我既然生为阿码的女儿,并且身为一介弱质女流,居然屡经大难不死,这也是天命。如今更得以洞悉真相,决定要走的道路,这个更是天命。在离开那个地牢之时,我便曾许下誓言,不论结果会是怎样,我只想尽自己的心力而已。”
阿苏道:“格格,你可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吗?你可知道你要面对的什么吗?常人为父报仇,至多只是几个仇人而已,可是格格你要面对的,却是大清,是一个刚刚崛起的帝国,你要如何与之抗衡?更何况这个帝国还是你阿码一手建立,试问你要怎么做呢”蒙必格打断道:“阿苏,你不要说了!”
阿苏并不回头看他,反而向东莪走进两步,含泪道:“格格,请你饶恕老奴如此放肆,可是老奴不能眼睁睁得看着格格落入这无底深渊之中。蒙必格他们没有错,我知道他们这些年来,心里一直憋着火,当年的正白旗下自王上之后,咱们这些旧人便从未得到好眼色过。他们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却绝不能为了这个,随便立下这样的想法。而且格格虽为女子,可恰才在你说话的那个时候,老奴却看到了您与王上极为相似的神情,这神情更加令老奴害怕担心。格格,你听老奴一声劝,放弃这个打算吧。”
东莪向他看去,他满是皱纹的脸孔之上,满是焦急期盼的神情,关护怜悯之情显露无遗。东莪伸手握住他的手,阿苏泪水立时直淌而下,哽咽道:“格格”东莪轻轻点头,向四周众人脸上环视,静了一会道:“东莪此行,先是遭受亲人出卖,继而发现痛彻心痱的实情,每一件无不令我伤心欲绝!可是,只到此刻方才知道原来自己并没有受到鄙弃,能够与诸位重逢,使东莪有了更大的勇气”
她眼中渐渐流泪,收回目光与阿苏对视道:“东莪并不怕死,怕的是死时没有面目去见阿码;怕的是在这世上偷生荀活,却仍旧无法忘记过去的一切;怕的是世人终有一日,会忘记阿码的功勋,被这污浊的历史所蒙蔽!”她的双眸渐渐清亮,在烛光下绽放出热烈光芒,说道:“宠大的巨象,最怕的就是看似它能轻轻踩死的鼠蚁。不管我要面对的是什么!我都决不会后悔,我的性命是阿码所赐,如今我所做的,只是需要如何交还而已!”
一室众人静默无声,只是向她注视。东莪道:“可是你们不同,你们不需要陪我冒险送命,这是一条独木桥,我一人去走就已经够了。”
阵济忽然道:“我如今虽然已非少年人,可是肩膀厚实,相信能扛格格过这独木桥。”蒙必格道:“我也是。”东莪紧紧咬牙,泪水渐渐充满眼眶,却听阿机达兄弟道:“咱们智谋不成,蛮力却好,可以多劈些树木,为格格搭一座大桥。”齐格双目含泪,看看众人,笑道:“这些是哪里来的少年人!恕在下眼拙,没能认出大家来。”众人点头微笑,看向阿苏,却见他一言不发,紧紧握住东莪的双手,泪水滚滚而下。
齐格笑道:“今日真是高兴之极,看来咱们要好好的喝上一杯!”众人纷纷应是,阿苏伸手拭泪,骂道:“你们都糊涂了吧!格格一个女孩子家的,哪能看你们喝酒的怪样。她刚刚才到,还没歇息呢!”蒙必格笑道:“是呀!说的都忘了时辰了,阿苏快带格格去她房里,你们也各自回去吧!频繁相聚可会给格格带来凶险,日后有什么事,咱们还是用来飞鸽传信吧。”众人忙答应了,向东莪再三告辞,出门而去。
东莪跟随阿苏来到大宅后院的一个厢房里,阿苏道:“这里平日只有老奴与蒙必格,这后院便是格格一人居住了,待到明日,老奴就给您找个丫头来服侍”东莪忙道:“不用的,我自己就能打理了。陌生的小丫头进到此处只怕会有不便。”阿苏想了一想也道:“是了,还是格格想的周到,您先歇着,老奴去张罗晚饭过来”说罢,他便屋而去。
东莪在房中静坐,看这房里装饰简仆,可却窗明几净。她伸手在桌上轻轻抚摸,回想这一天的事,真有恍如一梦之感。过了一会,那阿苏捧了托盘进来,安置妥当后,便在一旁看着她进食,东莪无意回望总会碰到他慈爱的目光。待到她吃完,阿苏收拾停当道:“格格,早些歇息。”说罢正要出屋,却又回头道:“方才老奴有许多失言之处,还请格格”东莪连忙打断道:“我明白的。隔了这么多年,如今又有了这般关爱自己的长辈,东莪只有满怀感恩之心而已。”阿苏向她慈祥凝视,微笑道:“这几年,真是没有白白等待,格格!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他匆忙转头,走出小院去了。
东莪向他的背影注视良久,这才关上房门。这一夜,她睡的份外安稳,而且这么多年,几乎是第一次睡过了时辰。阿苏在她房外来回几趟,都未见她醒转,便匆忙跑到蒙必格的房中道:“格格这会儿还没醒,会不会有什么不舒服?”蒙必格道:“你去敲敲门,不就知道了。”阿苏道:“那怎么成!倘若她只是累了在睡而已,我岂不是惊扰了她。”话虽如此,可他还是在她门外徘徊回去了许久,直到东莪醒转开门,他方才放心离开。
东莪在早餐之后,回到房中,看到那只装的大弓的盒子已然摆放在她的桌上,她慌忙上前打开,取出弓箭在手,只觉着手甚轻,与那样庞大的样式倒是不太符合。她想到阿码当年使用它的情形,便走到院内,试图拉开大弓。谁知这弓箭看似轻巧,却任由她如何使力都无法拉开。她尽力试了多次,也未能成功,可却依旧不甘心,正在使力之时,却见阿苏一脸笑容和蒙必格走了过来。
阿苏道:“这是蒙必格的拿手把式,让他给格格做来看吧。”东莪便跟随蒙必格到了大宅之外,东莪看到这大宅位于一片密林之间,四周也没有明显的路径,确是一处考虑周到的藏匿之处。
蒙必格带着自己的弓箭,却无论如何也不敢用东莪这支,东莪相劝许久也只得作罢。可是她在他指导之下,依旧未能拉开这弓箭。蒙必格道:“弓箭对于女子确是不太适宜,此类武器与刀剑不同,凭借的是一股臂力,而非巧技。”他看看东莪又道:“我昨日看格格在林中使的是剑,以格格学武的年岁来看,能练到那般,已经很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