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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
大伙靠在一处,燃起了好几个火堆。虽然这几日在树林里,没有遇到猛兽,但单独行动仍旧危险。在草地被竹叶青偷袭,最后差点难以逃脱,便是几人鲁莽,不分青红皂白地砍杀。
当然,最终没能离开的,也是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若盈单手抱膝,蜷坐在火堆前,偶尔丢了几根细枝,以免火堆熄灭。
四处响起轻微的鼾声,众人搜寻了一整天,皆是疲倦地早早睡下了。三五人围成一圈,紧抱着怀里的佩剑。若仔细一瞧,能发现他们之间绑着细绳,将几人连在一起。
轻轻叹了口气,她往上扯了扯领口。白天,树荫虽然遮去大部分的阳光,地上只有点点斑驳的光亮。清凉的微风,更是散去身上的燥热。可是,一到晚上,枝叶挡去微弱的月光,树林霎时变得灰暗、阴森,冷风阵阵。
连续五日,他们仍旧未发现出口,甚至没寻到一丝线索。
原本,傍晚略有光线时,众人还在尽力找寻。直到树林间最后一丝光芒,随着夕阳西下消逝殆尽,才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这背风口,大家歇息之处。
然,三日后,大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回到这里的人数减少了。来神山的人大多独自前来,除了若盈和皇甫酃,只有另外三人是师兄弟,结伴而来。其余的人,皆是只身上山。
因而,最初失踪了一两人,根本没人清楚他们是何时不见的。
第二日晚上,他们集结在一起,估算了一下,至少有**人失了踪,才警觉到此事的严重性。
于是,便把众人分成几组,一同寻路,甚至吃睡一起。
第三日,还是有人失去了踪影,只好用树干上的青藤搓成细绳,将同组的几人绑在一块。夜晚,亦留下一组人守夜,人数这才没有再减少。
摸了摸腰上的细绳,若然无奈地叹气。
“小家伙叹什么气,又想去更衣了?”低沉的声线,隐隐带着笑意。
不提也罢,一提就来气!
狠狠地瞪了细绳的另一端,墨衣男子侧卧着,慵懒地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向若盈。唇边上扬的弧度,让若盈尴尬不已。
这些人里面,只有她是女儿身。虽穿着男装,年仅十四,相貌雌雄难辨,倒是没人看出来。白甫是早就知晓的,如今邵殷埠和他们一组,也不能不清楚了。
思及昨日,她一脸通红,欲言又止。邵殷埠不疑有他,直问若盈是否身子不舒爽,毕竟她比众人瘦弱多了。
支支吾吾了半晌,若盈放弃了解释,伸手就开始解腰间的活结。
邵殷埠赶紧抓住她的手,说道。
“使不得,这绳子可千万不能解。你没见那些个人,眨眼就没了踪影的若盈,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我想出恭,”蚊子般的声音,邵殷埠笑着拍拍她的肩膀。
“不就是出恭,有什么可害羞的,我们陪你去!”
“哈哈”皇甫酃就大笑起来,抹去眼角的湿润,他朝邵殷埠勾勾手。
邵殷埠莫名其妙地来回看着他们两人,靠了过去。
小声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邵殷埠黝黑的脸立刻“噌”地涨红了,尤其耳根简直象熟透的苹果一样。
“我还是解开绳子,快去快回就好。”
“不行,”邵殷埠立即阻止,然后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道。“你一个人很不安全,我们,呃背对着你,顺便给你放风好了。”
皇甫酃忍着笑,点点头。
考虑了片刻,若盈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只是每次出恭,她都窘迫万分,而邵殷埠再也不跟她勾肩搭背,说话也拘束了许多。
“若盈,是要出恭么?”听见皇甫酃的话,邵殷埠探过身来轻问道。
她拼命摇头“没有,我没说要去邵大哥,你再挪点干柴过来好么?”
怕他继续追问,便不着痕迹地转开话题。
邵殷埠微微点头,推了一捆干柴到她身侧。自从知道若盈是女子后,他总是把离火堆最近的位置留给她,搬柴的活也不让她插手了。
“邵大哥,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又捡了一枝干柴,丢去火中,若盈随口问道。
“父母去世得早,在下是大哥一手带大的,两兄弟相依为命地过日子。”
“原来你还有个大哥,跟你一样是个剑客吗?”
想起自己崇拜的斐然哥哥,若盈明眸一亮。
邵殷埠微微摇头“大哥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不爱舞刀弄剑,就喜欢偶尔喝上几两酒,听个小曲什么的。”
“那邵大哥怎么成了剑客?”若盈疑惑。
“当年,爹出征战亡,娘亲独自带着我们两兄弟生活。有日,来了个无赖,欺负在下的娘,被一个剑术高明的老先生打跑了。后来,在下就拜了这位老先生为师傅,学习剑术。”
“永国不是一直闭关锁国,也会有战争吗?”
邵殷埠苦笑道“永国是从十年前才开始封锁起来的,当时有位高人制出了威力极为庞大的兵器。他国才有所忌惮,没再侵犯永国。而在之前,永国不但要抵制幽国,还要防范另一面的慕国。好在两国当年并没有联手,不然左右夹击,永国早就不存在了。”
“那兵器真有那么厉害么?”若盈难以想象,一种武器便能让两国就此罢手。
邵殷埠惋惜道“在下未曾见过那武器。不过听长辈们的说,这武器能抵千军万马啊!”忽闻传来低低的嗤笑声“能抵千军万马?以讹传讹罢了。”
“白公子为何如此肯定,难道曾经见过永国的武器?”邵殷埠不悦地问了一句。
皇甫酃唇角扬起讥讽的弧度,答道。
“我的确见过,而且”也清楚两国突然罢手的原因。
“而且什么?”若盈不禁开口问道。
“而且,”抬眸瞥向邵殷埠“永国的武器没有传闻中那么厉害。”
“胡扯!在下村里的老人都亲眼所见,怎会有假!”邵殷埠气愤地站起身来,低喝道。
“信不信由你。”丢下一句,他翻了个身,背对着两人。
“我睡下了,小家伙要更衣才来叫醒我。”
“你,你不守夜了?”若盈愣住,今晚还是他主动要求值夜的啊。
皇甫酃漫不经心地摆摆手“有你们两个不就行了。”
邵殷埠颤抖地指着他的背影,气得说不出话来。
枕着手臂,暗夜中,皇甫酃眯着眼,眼里精光闪烁。
那些人不是不见了,而是阵法将树林分割开来。他们虽互相看不见对方,人却仍旧在林中。
这里十分平静,他便懒得去其它部分寻出口。不过,树林的其它地方,想必会热闹多了。
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容,他缓缓闭上眼。
第二日晌午,皇甫酃懒洋洋地爬起来,低声唤醒若盈。而邵殷埠,则是粗鲁地踢了一脚便完事了。
其他人早就去寻出口了,轻手轻脚地离开,没吵醒守夜而在天明睡下的三人。
“又怎么了?”天亮才躺下,邵殷埠突然被踢醒,不快地嘟嚷道。
若盈揉揉双眼,不解地望向他。
皇甫酃一跃起身,拍掉衣衫上的灰尘。“走罢。”
“去哪?”
他不语,淡淡看了两人一眼,转身就往一个方向走去。
“神神秘秘的,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呀。”
邵殷埠不情不愿地跟着他,暗自奇怪。
穿过交错的树木,他们三人来到一处。
抬手抚摸着树上的“白”字,墨眸扫向四周,似是等待着什么。
“你特地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这字在下都看几日了,附近也没有出口的蛛丝马迹。”邵殷埠皱起眉,不耐烦地说道。连续几日以这个“白”为基准,从早到晚绕着这千篇一律的树林乱窜,本来龙飞凤舞的字也看得厌恶了。
“不急,”他静静地望着前方,眼中满是笃定。
邵殷埠摸摸鼻子,乖乖地住了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除了树,还是树。
若盈沉默着,视线没有离开眼前挺拔硕长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总会下意识地相信他,依赖他。被困在树林的阵法里,包袱中的干粮逐渐减少,看着不慌不忙的他,便安下心来。
紧紧地握住斐然哥哥留下的佩剑,若盈咬着唇,忐忑不安。
取剑后,就要离开神山,离开永国。那时,将不再有若盈此人,而是幽国袁家军的少主。这般依赖他人,是不被允许的。只因袁斐然,是袁家军的支柱,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如今,袁家军受重挫,明叔下落不明。借助欧阳宇的力量,重建袁家军的声望,刻不容缓。袁家军不需要软弱无能的少主,身为少主的她,也不再能轻易相信他人了。
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若盈心里叹息着。就让她最后放纵一次罢,用若盈的身份,去依赖,去相信,直到最后分开的那一刻
“来了,”低吟一声,皇甫酃微微浅笑。
若盈抬首,惊讶地见到树木如有生命一般,快速地左右移动起来。除了眼前那棵刻了“白”的树,高耸的树木迅速分开,显露出一条宽敞的路来,两旁的树影也渐渐模糊,消失在视野中。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邵殷埠愕然地望着眼前的惊变,吓到了。
若盈亦觉不可思议,使劲眨着眼,又揉了几下双眼。
绝美的俊颜睨了他们一眼“出口,不走么?”
“你是怎样发现的?”邵殷埠围着刻着“白”字的那树转了一圈,惊喜地问道。
皇甫酃微蹙起眉“走就走,哪来这么多话。”
抓起若盈的小手,抬步就要走。却被若盈的手往回一扯,顿住了脚步。
“难道我们三人就这样一走了之,不通知其他人了吗?”若盈想到他们会因为干粮和水耗尽,困在树林而死,不忍地说道。
“为什么要救他们?”用力地握住掌心里柔软的小手,墨眸冷光一闪,目光紧紧地锁住她。
“我只想带你一人离开,至于他,”下巴向前一扬“不过是顺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