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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她的胸前抬起头来,狭长的眼睛里似乎反射着幽深而璀璨的一点儿光,从她的表情上扫过。
“你怕?”都这种时候了,他居然还能一针见血。
她不看他,索性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于是,他也不再管她。揉捏,吸吮,啃噬他在她的身体里掀起一阵又一阵的狂风暴雨,直到满足。
最后终于结束,两人都是大汗淋漓。
她气息尚未平复,心底已经开始鄙视自己。在最后的时刻,她知道自己抱他有多么紧,也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么支离破碎。
伸手够到衣物搭在身上,掩耳盗铃般遮住关键部位,她依旧闭着眼睛,淡淡地问:“怎样?”
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身旁那人的声音传过来“看来你真把这个当成交易了。”
她既没承认也不否认,沉默了片刻才说:“我以为首先提出交易的人是你。”
“也许我是在耍你呢?”
床微动,很显然是周子衡坐起身来了,她还来不及反问,就听见打火机的声音,他叼着香烟慢悠悠地笑道:“傻丫头,跟我这样的人做交易,就不怕自己血本无归吗?”
实在听不出这是真心的提醒还是恶意地讽刺,她静了一下才睁开眼睛,余光扫到他脸前的烟雾,发现他正倚在床头,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
“现在才说,是不是有点儿晚了?”她挑起嘴角,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转向高高的天花板“况且如果我真有别的办法,也不至于这么听你的话今天回到这里来。到底帮不帮,一句话!”
倘若大哥泉下有知,知道她用自己的身体与一个男人做交易,去换回他与女儿珊珊往后的平静,他是否会赞成?
可是舒昀管不了那么多,她付出之后便只等着看结果。幸而周子衡没有食言,有关舒天的传闻停止在他与她的兄妹关系上,仅此而已。大众的注意力并没有被人刻意地往更深的内幕上引导。
周子衡的能量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大得多。
然而事到如今,她已经有点儿分不清了,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从在丽江初遇时的沉默友善,到后来的风流成性,再到现在,尽显冷漠无情的商人本色,仿佛任何东西在他的手里都是可以交换的。
他温柔的时候是最优雅浪漫的情人,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可以摘下来送到眼前。可是邪恶起来又像是个十足的恶魔,快准狠地找到她的顾忌和弱点,而往日的那点儿情分就像他指间的烟灰,弹一弹就没了。
舒昀想,现在的自己就像一条蛇,已经被他扼住了七寸。她甚至有种预感,这场交易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再往后,他又会想出什么方法来折腾她呢?
事实上,也容不得她多想,周子衡那边已然有了新的要求。
抑或,这也不能算作要求。其实他只是在某天漫不经心地跟她提起“下个月我要去一趟香港,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
“为什么?”
“去谈一笔生意,顺带参加两场酒会,需要女伴。”
现在公司对我的言行有限制,”她想不出比这更好的拒绝理由“而且经纪人早就提醒过我,尤其不能和你在一起。”
对着这面挡箭牌,周子衡也只是微微扬眉笑了笑,并没有进一步的劝说。结果到了下月初,公司居然安排她去香港参加一场音乐盛典。
出发之前,她问他:“又是你在背后做了小动作?”
他人已经先行抵港,也用短信回她“没必要。”言简意赅的三个字,然后便再没回音。
这样一来,倒像是她小人之心了。她捏着手机想了半天,终于承认他周子衡确实不必为了一个女人如此费周章。
一年一度的音乐盛典隆重而盛大,各路明星云集,大小奖项多达数十个。由于舒昀的专辑发行时间尚短,因此虽然成绩不错,但还是没能赶上这次的提名。
她反倒乐得轻松,珍惜这次机会,在台下专心致志地过了一把粉丝瘾。期间收到助理小乔的短信,她便极有兴致地把现场天王天后的名字一一报给小乔听。
盛典结束之后,回到酒店已经接近凌晨,就在舒昀洗完澡准备睡下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两声。
这么晚她有点儿诧异。可是隔着猫眼望出去,浓厚的睡衣立刻便被驱走了大半。
门外,英俊优雅的男人挑眉,身上带着一点儿醺然的酒气,声音微沉“怎么好像见到了鬼?”
“你怎么来了?”
他出现在这里,当真比鬼还吓人。顾不上别的,她下意识地一把将他拉进房间,迅速锁好门,这才有心情慢慢和他说话“被人看见我就死定了。你来干吗?”
“你怕什么。”周子衡不以为意,顺手扯下领带坐进沙发里“有没有温开水?”
洗澡之前刚烧了一壶,她一面倒水一面观察他的脸色,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儿。他的样子似乎是少有地疲惫,靠在单人沙发里闭着眼睛,灯光在脸上打出浓淡不一的阴影,眉心还微微蹙着。
她把水杯递给他,顺口问:“喝酒了?”
“嗯。”他含糊地低应一声,喝了两口就不要了,眉头却依旧没有放松“有胃药吗?”
她微愕“你胃疼?”
“有点儿,晚上喝多了。”
“可是我这里没有药。”她停了停,才又说“以前我都不知道你会胃疼。”
因为你不关心我。”他微微张开眼睛觑她,半真半假地抱怨,仿佛暂时忘记了夹在他们之间的那个巨大的矛盾。
她想,他果真是喝多了。
可是这么晚了,酒店内部的便利超市早已下班,她对附近的路又不熟,根本不知道哪里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局。
最后他说:“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真是冒了天大的险,今晚这间酒店住了许多明星,而她居然与他同居一室。隔壁就是公司此次同行的其他员工,酒店外面更是架着记者们的长枪短炮!舒昀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要么就是鬼迷心窍,才没有把他立刻赶出去。
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周子衡的情况并不见好转,甚至发起了低烧。
她为难道:“这下怎么办?”
按照预定的行程,很快她就需要出发去机场了。果然没几分钟,外面就有同事按门铃。她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只好应着声去开门。
等到暂时打发走了同事,她返回来,只见周子衡已然起身。
你要干吗?”她皱着眉问。
他穿衣服的动作有点儿迟缓,显然胃痛仍在继续,再加上发烧,其实气色极其不好。可是酒却醒了,而且似乎醒得十分彻底,昨晚那个主动前来找她并且会开玩笑的周子衡消失了,
他重新换上一副平静冷淡的面孔,只看了她一眼“我和别人还有约。”
她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关心道:“你这个样子还要出门?”
“不用担心,”他从她身边越过,走到门边才又回过头说“即使被人看见,我也不会让他们登出来。”
简直是蠢透了!她咬着牙暗想。也只有像自己这么蠢的人,事到如今才会依旧在意对方的身体。而在他的眼中,恐怕她早已沦为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了吧。
比以前的底下关系还不如。
怎么,你昨晚大驾光临,就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手眼通天吗?”她的反应本就不差,此刻被人刻意曲解了一番好意,不禁又羞又怒,索性抱着双臂回击。
右手停在门把手上,周子衡突然笑了一下,扬眉质疑“难道你舍不得我?”
“你觉得会吗?”
不然我该如何解读你对我的关心?”
“和某些人不同,不管怎样,我总还是念点儿往日情分的。”
“哦,是因为这个吗?我还以为你是在弥补你哥哥犯过的错呢。”
“他犯了什么错?”她突然冷下脸反问。
而他目光中有种极其复杂难辨的神色,在打开门的同时告诉她:“在我觉得够了之前,你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偿还。”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飞机刚刚落地,莫莫的电话就十万火急地打过来。舒昀甚至来不及回公司报道便直接赶到医院,莫莫在大门口等她,然后将她带到病房。
裴成云刚刚睡着不久,郭林陪在床边,见到她们打了个手势,示意外面说话。
“我上次见他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他最近的情况一直不好,已经住院好几次了。”
“可是”
这次如果不是当着我的面发病,我也被他蒙在鼓里。”郭林打断舒昀的质疑,别有深意地多看了她两眼“况且在你面前,他的伪装估计更成功。”
舒昀一时哑然,莫莫接话道:“可他现在这样一个人生活,随时会出大问题。”
他那么倔,我倒是想押着他搬到我那里一起住,好歹可以照应一下。但是他绝对不会听话的。”郭林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三个人在走廊上商量了一会儿,直到医生带着护士来查房,郭林才看了看手表,说:“我公司还有点儿急事,晚一点儿再过来吧。”
莫莫跟着郭林一起离开,最后倒只剩下舒昀一个人。
她进了病房,才发现裴成云已经醒了。
她走上前冲他笑笑“感觉好些了没有?”
显然没有想到会是她,裴成云愣了一下才微微闭上眼睛,语气不太好“你怎么来了?”
“照顾你啊。”她答得自然“他们临时有事都回去了,晚些才会过来。你这边总得有人看着吧。”
裴成云没再说话,只是动了动手臂,似乎想要起身。
她急忙拦住他“现在还是别乱动了。”
他抬眼看她,清俊的面容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兀自低嘲道:“我没有那么虚弱。”
“我看够戗。”她到底还是阻止了他的动作,脸色一正,仿佛无奈又仿佛带着哀求“医生说你需要静养,你就听话好不好?”
他终于不再反驳,其实倒不是因为医生的叮嘱,而是为了她最后的语气。
午后三四点钟的阳光还有点儿耀眼,闪烁这穿过高耸茂密的大树落在窗台上,光影斑驳,犹如碎金。
大概是之前莫莫带来的花,整束插在窗前的花瓶里,洁白素雅开得正好。舒昀给花换了一回水,阳光恰好照上她的侧脸,弯长的睫毛微微低垂,仿佛一道宁静美好的剪影。裴成云将目光游移开去,心口却是骤然一痛。
她问他:“渴吗?”一边仔细兑了温水。
原来你这么会照顾人。”他就着她的手喝了水,略显疲惫地闭上眼睛。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似乎不愿和她说话,整个下午惜字如金,甚至都不肯多看她一眼。
不过考虑到他在病中,情绪反常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她也不同他计较,只是趁机劝说道:“其实在这方面郭林比我更强。你这样让我们都不放心,要不要考虑暂时搬去他那里,彼此有个照应?”
“我没事。”他低咳两声,冷硬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吃饭的时候医生又来巡房,见到舒昀正在小心翼翼地替裴成云垫高枕头,不由得赞许道:“小姑娘手法还挺专业的嘛。”
这位姓黄的医师是心外科的主任,头发已经花白了,笑起来神色和蔼,却又自有一股威严在。
他给裴成云做了例行检查,又询问了下午的情况。裴成云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老医生瞪了瞪眼睛“怎么每次都是同样的问题,你就没点儿新鲜的?”看样子两人早已十分熟稔。
临走之前,老医生又交代“先观察两天再说,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晚上建议有人陪床。”
裴成云体力不济,抑或药物的作用,在饭后不久他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病房里一下子静下来,舒昀特意将手机调成无声,唯恐打扰到他。可是即便这样,他的呼吸仍旧带着紊乱和轻微的急促,薄唇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出失血般的苍白。
他的情况比珊珊要严重得多。
然而,为什么她直到今天才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