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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下一个礼拜,岳芙紧张的坐在椅上等待下一个病人,时间到了,她有一点紧张。“笨岳芙,胆小表岳芙,他不来就不来呀!反正有一堆病人在等你看诊,少一个石旷日又不会少一块肉。”心里有个声音这么说。
“不一样,他不来代表他真的觉得你不专业,你的专业受到质疑,好歹你也是史丹佛第一名毕业的,这样的感觉好像被人退货似的。”另一个声音又出现了。
“那有什么关系,这世上什么人都有,不是你满分的对他,他就满分的回报你,随时他都有可能反咬你一口,你懂不懂呀?”
“咦?你怎么学我说话?”门突然打开,石旷日从容的走了进来。
她松了一口气,停止自己和自己的对话,这也是第一次她尴尬的不晓得要和病患说些什么才好,她清清喉咙“石先生,这礼拜睡得好吗?”
“没什么进展。”
“你现在都几点上床睡觉?”
“大约三、四点不一定,有睡意我就会去睡。”
“我现在要你做一件事,请你硬性规定自己睡眠的时间,例如说固定十二点睡,十一点就要做好睡觉的准备,放松心情,不做任何会让你心烦的工作,还有饮食也是,睡前不要吃或喝任何刺激性的食物。”
他点点头“可以去别的地方治疗吗?”
“别的地方?去哪里?”
“哪里都好,我不喜欢医院的感觉,我是失眠不是生病。”
“当然,这也是行为治疗的一种,例如空间幽闭症的病人,我可能会安排去人潮多一点的地方,让他适应各种环境。”
“那我们走吧!”
“咦?”怎么感觉主控权不在她身上?
他们来到某座不知名的山上,车子停在路边,他们人就坐在产业道路旁的石头上,往下看可以看到房子变成一格一格的,像豆腐般整齐排列。
她突然觉得郁闷一扫而空,抱着膝席地而坐,望着山下的景物发呆。
“你看你又忘了保护自己,我只是你的病人,你只见过我几次,就这样让我带到山上,万一我对你不轨怎么办?”他突然靠近她,眼对眼与她只有五公分的距离。
她紧张的忘记呼吸,他的举动万一是真的,那那那
黑瞳一敛,温暖的笑容又出现在脸上“我是开玩笑的。”
“呼你吓了我一跳。”
“我是要告诉你,心地善良很好,但是凡事不要想得太过单纯。”很多年前他就试图告诉苏菲不要太单纯,不要那么容易相信别人,但一直教不会她,而最后也是她的单纯救赎了他的一生,让他学会了爱人。
“在你面前,我一点专业的形象都没,反而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幼稚女人。”她丧气的颓然一叹。
“我睡不着,你是我的医生;但在人生上,我的经验比你丰富,我可以是你的导师,两者并不冲突!而且你是一个很好的心理医生,也很专业,只是心肠太软了。”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不是,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她低头微笑,他不带痕迹的安慰让她感觉到温暖。“石先生,我们开始吧!”
“开始?”
“别忘了我是医生呀!我要帮助你的失眠症。”
“今天你不是告诉过我,叫我要培养睡眠习惯,少吃刺激性的东西。”
“你以为心理医生钱这么好赚吗?还有一些方法可以帮助你的睡眠呀!”
“那些方法下次再教我,我们今天聊些别的。”
“你的心情不好吗?”是失眠加上忧郁的倾向吗?她的职业病又犯了。
“不能单纯的聊聊吗?电视上的心理医生不是都会陪着病患聊天,我不能跟你聊吗?”
“嗯好吧!”根据经验,他应该是有郁闷想要倾诉。
“你的兴趣是什么?”
“嗄?”
“我问你的兴趣是什么?”他的中文有这么难理解吗?
“你不想聊些别的吗?例如工作上的烦恼、感情上的烦恼吗?”
“不想。”十年前他没有珍惜她,现在的他想要慢慢了解她。
“我的兴趣是看书、听音乐,还有跳舞。”
“跳舞?”他看过苏菲在pub跳舞,是被小丁硬拉下去的,当时的她完全没有节奏戚,肢体也很不协调,看来他是真的不了解她。
“对呀!我喜欢跳舞,不过我的舞蹈细胞很差,我大学体育选修舞蹈还差点被当,不过我是真的很喜欢跳舞哟~~”
嗯~~他可以理解。“你从小在美国长大,怎么中文会这么好?”这是他最疑惑的事情,连发音都矫正得字正腔圆。
她忽地一笑“因为我的未婚夫念的是中文系,而且他是牧师,常常要去传教,语言对他而言很重要,我的中文就是被他一手调教出来的。”
讲到她的未婚夫,她的兴致全来了,叽哩呱啦的说了一堆他工作上的事,却见石旷日的脸色愈变愈沉。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像在传教?没办法,身为神职人员的另一半,很容易就传起教来。”
避他培恩或上帝,他就是感到不爽。“你和你未婚夫是怎么在一起的?”
她甜甜一笑“我和他是从小指腹为婚的哟~~很古代吧?我十八岁出车祸昏迷了一个礼拜,这期间都是他在照顾我,包括日后的复健也都是他一手包办,他更细心的照顾我长达一年的时间。”说起培恩的好,她永远说不完。
指腹为婚?!这就奇怪了,苏菲的心思单纯又朴直,怎么可能有个从小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却还跟他交往?
一说起她的未婚夫,她忍不住涛涛不绝的说起有关培恩的一切;石旷日则是听得牙痒痒的,恨不得能堵住她的嘴。
“我突然想听听有关上帝的事情,你可以告诉我吗?”至少不必听她说那未婚夫有多好,他嫉妒死了。
“咦好呀!”于是她从耶苏的诞生开始讲起讲得口沫横飞、讲得欲罢不能,然后夜色渐渐暗了,她突然感到肩膀一沉,原来是他的头靠到她的肩上,他深沉又温热的气息吹进她的耳中。
她看着他的睡颜,不禁感到一阵熟悉,眼眶不自觉的想泛泪可为何她会有这样异样的感觉呢?她又不认识他!
而且为何愈跟他接近,她愈对他有一种亲切感,这是什么原因呢?
甚至她现在看着石旷日的睡颜,她就忍不住有股莫名的想哭欲望,为什么会这样?
但她没多想,心中只庆幸着;好险石旷日是她门诊的最后一个病人,不然要是她每个病人都这样,那她怎么看得完落落长的病患!
回到家中的岳芙忍不住祷告起来,她希望心中的信仰能告诉她,她未来该如何做?
她好害怕,为何当她第一次看到石旷日时,她的心竟莫名跳得好快;当他注视她的眼时,她就会觉得害羞
她觉得很有罪恶感,因为她是个有未婚夫的人,怎么可以再对别的男人有贰心呢?
所以她期望藉着祷告来让心灵平静下来,至于石旷日对她的所有影响她压根不愿意多想。
凌晨四点,终于完成定稿,但石旷日并不急着睡,点了一根烟慢慢的烧,但就是不抽。
他已戒烟多年,他心目中的女孩一直很怕烟味,他从没忘记,之后每抽一口烟,就只让他感到苦涩。
然后他很自然的就戒掉这个长久以来的抽烟习惯。
这些年他感觉自己只是一具躯壳,已经没有了灵魂,他的生存目标就只剩下工作而已。
多年前当小丁从pub将烂醉的他拖回家,等他一醒,又开始找酒来麻痹自己时,气得小丁直接拿酒瓶砸他,让他足足缝了十针。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活着的时候不好好待她,死了才在那边装什么可怜!像你这样一点都不值得同情,我告诉你,想装痴情汉你还不够格!”
小丁那番话敲醒了他,之后他开始认真的工作,夙夜不懈,一直到今天;但他心里的洞却永远填不满。
想要好好的对她时,她已不在了,来不及说出的爱始终是他心里最大的遗憾,他本来就不懂爱,而当唯一的爱不再存在,他就更不可能懂了。
小时候活着是为了生存,长大活着只是逞强的活着,已经找不出任何生活目标,最后只好追求更高的工作成就。
汪、汪、汪,一只大黄狗吐着舌跑向石旷日。
“小黄,你看看你,都变成老黄了。”他揉揉小黄的脸。“想不想苏菲呀?”
小黄汪汪叫了两声。
薄唇扯出一个微笑,他要出手了“苏菲,你准备好了吗?准备好再爱我一次了吗?这次我会将你握得很紧很紧。”
岳芙走进石旷日位在淡水的家,她环顾四周“这里是你家?”
他理所当然的说:“是呀!”不然呢?
石旷日的房子是两层楼的别墅,门外有一小片庭园,种了些花花草草,显得绿意盎然。
屋内是米色为主的空间,大胆的起用橡木染灰木地板搭配浅黄色的壁面,和厚实的家具相互辉映,整个空间充满了温馨、舒适,有股“家”的感觉。
客厅旁的大落地窗可以与户外的庭院互映,温馨的居家环境让人一回到这里就不想再出门了。
石旷日在市场上的作品以现代风格闻名,强调简约和机能;但反观他家则充满了温馨与色彩!
但他明明就是个我行我素的人,这样的居住空间让她不免感到好奇。“这不像是你的风格!”
“我的风格是怎么样?”他感兴趣的问。
“你应该是讨厌麻烦和装饰,但你的居住环境却很讲究温馨的气息与装饰。”
她根据她的观察做出结论。
石旷日耸耸肩,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多年前有个女孩希望他能为她设计一间“美国的家”要有庭院、有家的感觉,如今他实现了那个女孩的梦想。
“带我去看看你的房间吧!”她走进石旷日的房间,那就是纯男性的空间了,少了温馨的感觉,黑白一体,床铺也是黑色,灯光也过于明亮,旁边还摆了一张工作桌,让他随时有灵感可以起身工作。“你的灯光可以改柔和一点,你的枕头也太高了。”
她走出他的卧房“我可以看一下你的冰箱吗?”
“冰箱?”又和冰箱有关系?
她点点头,打开冰箱,看到有一箱啤酒,门边则是一排可乐和咖啡,冷藏室也放了一盒巧克力,几乎没什么健康的食品。“你要避免兴奋剂,咖啡、可乐、香烟、巧克力、酒精都是会影响睡眠的东西,当然你可以选择性食用,但是尽量在下午四点之前食用。”
他像个好学生似的点点头。
由于石旷日要求每次的治疗最好不要在医院里,所以这次行为治疗的地点换成他家,她认为也可顺便看看他的睡眠环境。
岳芙四处观察他的居家环境,突然眼前扑来一个庞然大物,她直直的往后倒。
她眼冒金星的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一只说不出品种的大狗对着她猛摇尾巴,一脸讨好的吐着舌对她打招呼。“小黄,去。”石旷日指了一个方向。
被训练有素的小黄第一次不听指令,看了看石旷日,又看了看岳芙,还是选择四肢继续扑着岳芙。
“小黄!”冷沉的声音再度响起。
小黄发出呜呜声,颓然的离开岳芙,去他应该待的地方。
石旷日扶起岳芙“不好意思,他很少这样。他的脾气很怪,不喜欢亲近人。”什么主人就会养出什么样的狗,小黄不是一只名犬,但天生就有着一种臭屁的神气样,与石旷日如出一辙。
“没关系。”天呀!她的头有一点晕。
他倒了一杯白开水,让岳芙坐在摇椅上。
“这个椅子好舒服喔!”她一脸微笑的摇晃着。
“这是苏菲最喜欢的地方。”
“摇椅吗?”
他点点头“小黄也是苏菲寄养在我这里的狗,他只认一个主人,就是苏菲,直到苏菲不在了,他才勉强跟着我;他很不爱亲近人,但是他喜欢你。”
“是吗?”她走到后院小黄待的地方“小黄?”
小黄再次扑向她,她差点又站不稳了,摸摸小黄的头“小可怜,妈妈不在了,我当你的干妈好不好?”
小黄吐着舌,舔了舔岳芙的脸。
“他真的喜欢我耶!”
石旷日在一旁看着他们“一家团圆”的模样,不禁有些吃味,冷声说:“小黄,回去。”
小黄看看石旷日那张比冰还冷酷的脸,呜了一声,又回到笼子里。
“我们玩得很愉快呀!”干嘛叫小黄回笼子里?
“我会吃醋。”
“咦”岳芙愣了一会儿才失笑“吃什么醋呀?小黄是你的狗,我才认识他一天。”
“我不是吃他的醋。”
岳芙一脸的尴尬,那是吃谁的醋,她吗?干嘛吃她的醋?哎呀!好奇怪,他又用那样的眼神在看她了。
上帝,快来救她,她又想哭了。
但她只能哈哈一笑“你在开什么玩笑呀!”
回家后,她等到傍晚,决定打电话给培恩。
“喂?”培恩的声音听起来感觉很累。
“培恩,你还没有醒呀?”
“嗯,我刚刚才躺下。”他忙到早上才休息,他已足足二十四小时未阖眼。
“你在忙什么?”
“孤儿院的宿舍最近开工,昨晚会开得比较晚,还有一些相关资料要整理。”
“你什么时候要来台湾陪我?”她需要培恩在她身边,不然她感到她的心就快要迷失了。
而培恩向来很能安抚住她混乱、迷惑的心,所以她好希望他能陪在她身旁。
“乖,我接下来遗要飞去亚美尼亚一趟,那里需要我去一趟。”
“但是我很想你。”只要培恩在,相信她所有的迷惘都会一扫而空的。
“我也很想你呀!痹,明年我们就结婚了,到时候我们会天天在一起。”
“嗯”“怎么声音听起来很低落,感冒还没好吗?”
“还没。”她又扯了一个谎。
“那快点睡呀!”培恩的声音听起来真的很累。
“对不起,你那么累,我还这么任性。”
“你快点睡吧!不是感冒了吗?要多休息。”
“好”只是听到培恩的声音,她的心还是没有安定感,怎么办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一看到石旷日,就会有一种很想哭的感觉?
为什么她会对他的一切都莫名的感到有一股熟悉感?
为什么她会不由自主打从心底想要去心疼他呢?
为什么为什么
这一夜她也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