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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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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化妆的纪亚向世泱要求起化妆品,让世泱好忧郁。

    她的脸色越坏了,坏到连殷殷都看得出来,担心吓到殷殷,她开始在脸上做彩绘。

    “妈妈,你想不想划船?”像知道什么似地,殷殷成天黏她。

    “好,你请管家妈妈帮忙准备午餐。”纪亚同意殷殷的每个建议,她知道时间不多,不愿蹉跎。

    “好。”殷殷跳下床,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小小手臂圈起纪亚的肩背。“妈妈”

    “什么事?”回抱殷殷,她爱她,是真心真意。

    “妈妈,你先睡一下,出去玩的时候,才不会太累。”

    六岁的孩子,怎能这般体贴?纪亚好心疼。

    亲亲她的发、亲亲她的颊,纪亚轻声问:“殷殷,妈妈今天有没有告诉你一句话?”

    “什么话?”

    纪亚认真说:“我好爱好爱你。”

    “你说过了,三次。”用力点头,殷殷笑出弯弯细眉,她庆幸自己被深爱着。

    “要牢记哦,千万不要忘记妈妈爱你。”她郑重叮咛。

    “记住了。妈妈,我也好爱你。”

    “我知道。”她拢拢殷殷的头发。“真希望我像管家妈妈那么厉害,就能帮你绑辫子了。”

    “我不喜欢辫子,妈妈,你帮我绑马尾好吗?”

    多细心的孩子,知道她的手拙得可以,她居然说喜欢马尾胜过辫子!

    纪亚笑开,推棉被下床,拿来梳子,细细梳起殷殷的发丝。

    “殷殷,妈妈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古时候女生要出嫁的时候,妈妈或家里的长辈会替她梳头。每梳一下头发,就要说一句祝福的话。”

    “像生日卡上的话吗?”

    “对。我也来学古时候的妈妈,对你说祝福的话好不好?”等不及殷殷出嫁了,虽然她好想看看宝贝女儿穿婚纱。

    “好啊!”梳子拿高,从殷殷头顶往下梳,纪亚说:“祝福我的小殷殷,一生顺利平安,事事如意。”

    再梳一落,她说:“祝殷殷越大越美丽、越聪明。”

    “和妈妈一样对不对?”

    “你会比妈妈漂亮聪明一百倍。”

    再落下梳子,一下一下,每一下,她都有话想说:“祝福殷殷以一颗体谅的心看待世界,愿意原谅别人、宽宥自己希望殷殷开朗幸运,任何的挫折都为难不了你希望有一天,有个很爱殷殷的白马王子出现,他爱你胜过爱自己”

    站在门口,世泱听着纪亚和殷殷的对话,心如针锥,那是他无能为力的疼痛。

    深吸气,勉力在纠结面容上刻划笑靥,这是他对纪亚的承诺如果这真是最后一段,他要笑着陪她走过。

    “你们在做什么?”跨进房内,他问。

    “妈妈在学古时候的妈妈,帮我梳头发。”殷殷回过头。

    “别动啊,妈妈帮你绑上蝴蝶结。”她从衣柜里找出一条翠绿丝巾,替她的马尾做装饰。“弄好了,去照照镜子。”

    殷殷跳到化妆台前,东看看、西摸摸。

    “喜欢吗?”纪亚问。

    “好喜欢。妈妈,我去帮管家妈妈准备野餐的东西。”她抱抱纪亚。

    “殷殷”纪亚轻唤。

    “嗯?”

    “妈妈爱吃寿司,可不可以做寿司?”纪亚知道,殷殷担心她的胃口差,每次她多吃两口,殷殷便笑开怀。

    “可以,我会包妈妈最喜欢的蛋寿司。”

    果然,殷殷笑了,细细的眉毛不再兜一块儿,雀跃地小跳步,跳出她的房间。

    纪亚叹气“你有个纤细敏感的女儿。”

    “昨天你睡着,她握住你的手,不肯放。”

    “我居然在她面前睡着?真是的。”她对自己的身体真是越来越无力。

    “不是你的错。”

    世泱抱起她,把她抱回床里,拉过棉被,包住纪亚。

    “有没有葯物能解决我的嗜睡?”她晓得,体力一天天流失,晓得健康的细胞逐渐被吞噬。

    “我请两位老师来家里,她们主张有机饮食,现在,她们正在楼下和管家太太研究你的三餐,听说很多癌症末期的病患,都靠这套饮食恢复健康。”

    他说的信心满满,纪亚没回答,不愿打消他的幻想。

    “听说有机餐很难吃。”她笑说。

    “再难吃,你都要配合,等病好了,我再带你去五星级饭店打牙祭。”他愿意允她全世界,只要癌细胞肯放她一马。

    “既然你这么说,我勉为其难啰!”

    靠进他怀里,她爱上这份信赖,仿佛他在,天塌下来,她仍然安全。

    “别担心,我陪你吃。”圈住她的身体,又瘦了,他替她买的衣服都快变成布袋,怎么办?

    “太委屈你。”抓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庞,她恋上他的温度。

    “不委屈,我们都要健健康康活到九十岁。”首度,他对生命有希冀。

    “为什么不活到一百岁?”她比他更贪心。

    “我痛恨当人瑞,每年到重阳节,都要上电视,领总统的红包。”皱眉,他的嫌恶明显。

    纪亚笑笑“要是能活到当人瑞、领红包,也不坏。”

    “要红包,我给你,不需要去当别人制造知名度的工具。”把她的头压在自己胸口上,他喜欢负担她的重量。

    “九十岁还有六十二年,活那么久,要做什么事呢?”纪亚仰头问。

    回她话之前,他先吻了她的额头。亲昵是一种习惯,他习惯了这种习惯,他很努力,企图延伸习惯,直到下个世纪。

    “我们要做什么事?”纪亚又问。

    “四十岁之前,我赚钱、你理家,我们共同为殷殷的童年、青少年、青年期缔造完美记忆。四十岁到六十岁,我要带你上山下海,从欧洲开始,然后美洲、澳洲、亚洲到南北极,我们一国一国慢慢游历,看过尼罗河,到爱琴海畅游,访过阿尔卑斯山,再去攀登喜马拉雅山。”

    “我怕体力不行。”她笑着附和他的幻想。

    “放心,下半年度的体能训练,我会安排名师来陪你进行。”

    “名师都很凶。”纪亚嘟嘴。

    “他敢凶你,我倒扣他薪水。”他一脸用钱压人的嚣张。

    纪亚大笑,眉弯眼弯,苍白的脸颊泛起些微红潮,看得他发呆。

    “叩叩叩,有人在家吗?”她敲敲他的额。

    他回神,瞧着她猛笑。

    “在想什么?”纪亚问。

    “在想为什么不早点遇见你。”

    “我有相同的遗憾,要是我不拼死拼活念书,要是我来应徵你的管家,要是我选择不同的人生,说不定我会是殷殷的亲生母亲。”

    “若是从头来过,我一定追求你。”

    “嗯,我要巧克力和鲜花,最好你写信给我,情诗或歌曲我都要。”

    “你喜欢才子型男人?”

    “是啊!”把他的手贴在心窝处,好啦,她的心里、心外都有一个文世泱。

    “可惜我是个市侩奸商。”

    “对啊,美中不足,幸好”“幸好什么?”

    “幸好我好爱你,不管你是才子型还是奸商类。”

    亲亲她小巧的鼻粱,他不晓得该感激上天将纪亚送到他眼前,还是埋怨,怨他让两人相识在最后的过程空间。

    “六十岁之后呢?”纪亚拉回原题,不要唏嘘叹息,她要快乐,要享受有他的岁月。

    “六十岁后体力变差了,我们回到这里,种花种草,打高尔夫、玩槌球,偶尔背画架到后山画画。”

    他的计画很不错,每一个,她都喜欢。“听起来很棒。”

    “虽然你唱歌不怎样,我很乐意买一套点唱设备,让你开怀大唱。”

    想起她唱歌,世泱莞尔。

    前几日,她心血来潮,在客厅里唱安眠曲哄殷殷睡觉,经过客厅的下人,一个个瞪大眼睛,忍住笑,捂住耳朵,迅速通过。最后是管家太太心肠好,善意提醒纪亚,如果她闭嘴,殷殷会比较容易睡着。

    “我的自尊心被你们一大家子破坏,我决定金盆洗口,再不碰触音乐。”

    “我没有破坏你的自尊心,而且我祭出处分,取笑你唱歌的人一律降薪水百分之二十。”他和殷殷站在同一国,强调她的歌声“真的很不错”

    “把实话憋在肚子里的人更可恶。”皱皱鼻子,她笑。

    “好,回头我去打殷殷的小屁股。”打死,他都不承认自己是共犯。

    相视,他们笑开,她捧起他的手,顺着掌心的纹路慢慢划去。“瞧,你的生命线好长,一定可以活到九十岁。”

    “你的呢?”他也翻开她的掌心。

    “我的生命线很短”果然,她的生命线很短,不到三公分便断章。

    “谁说很短?”

    他起身,到她的化妆台抽屉东翻西翻,然后躺回她身边,抓过她的手,用眉笔替她延续生命线。

    “好啦,我们的生命线一样长,我们要一起养育殷殷、一起看她嫁人、一起游遍五大洲、一起回到这里学音乐。”

    “没用的,老天爷对我有特殊安排。”看着他赌气的幼稚动作,她摇头,缩回手。

    “错,老天爷的安排没我好,你要听我的。”

    还是生气,气她出生时,老天爷太匆忙,忘记替她把生命线画齐。

    “世泱”

    他不说话,她轻叹息。

    “世泱,不管能不能活到九十岁,我发誓,会把一天当作一年过,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分钟。”搂住他的手臂,靠在他胸口,那颗稳稳跳动的心脏呵,一声声,声声说爱。

    这话教他怎么接?他自以为能力强,天下事都在掌握中,哪晓得,她的生命不由他掌控!

    他没理她,她又说话:“世泱,别气,我不是故意不想活下去。”

    轻轻拉扯他的袖子,她讨好的表情伤了他的心。

    用力抱住她,用力向上苍抗议,他不喜欢他编排的结局,他要自己改写剧情。

    “你会好起来的,我发誓,我要把你治好。”

    纪亚定定看他,满心满眼的忧虑。

    怎么办?她以为他被说服,以为他能接受现实,以为他乐意陪自己创杂谔暂的耀眼光芒,可是

    “世泱”

    “不准说服我,我说要救你,就一定会成功!”

    纪亚不讲话了,手臂悄悄滑过他的腰,扣住、圈紧,怎么办呢?这个不服输、不认命的男人呵。

    你说你好孤独日子过得很辛苦早就忘了如何寻找幸福

    太多的包袱显得更加无助在没有音乐的时候很想一个人跳舞

    摘自梁咏琪的凹凸

    她用五音不全的难听嗓音唱歌,他没发笑,只是怔忡。

    他孤独,是她教会他寻找幸福,偏偏她又让他那么无助怎么办?

    昨天,他们没去划船,殷殷准备好野餐,上楼找爸妈时,发现纪亚在世泱的臂弯里睡着,两行清泪滑过,晕上他的胸口。

    今晨,纪亚喝下精力汤,世泱带着新聘厨子做的餐点饮料,浩浩荡荡地,一群人分乘两辆车出发。

    怎么一个家庭出游,会搞出浩浩荡荡?

    他们带了两个摄影师、家庭教师、厨娘,和管家太太一起出门。纪亚说要把每个快乐桥段都拍摄起来,将来世泱、殷殷看着影片,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幸福场景。

    “这里很漂亮,有机会的话,我很想再来玩。”摄影机里,殷殷说完话,轮到世泱。

    “风景很美、气候很美,但都没有我身前的睡美人美丽。”拉拉纪亚身上的毛毯,他将她在怀中收得妥善。

    “我还没睡着,你不可以批评我懒惰。”纪亚抗议。

    “再三分钟,你就睡着了。”世泱的大手盖在纪亚眼上,惹得管家、摄影师全数笑开。

    “不会,我精神很好,喝完精力汤,果然精力无穷。”拉开他的手,纪亚对镜头微笑。

    “真的吗?”殷殷问过纪亚,不等她给答案,又跑到新厨娘身边问:“阿姨,你有没有带精力汤出来?再给我妈妈喝一点好吗?”

    “精力汤很好,但不能常喝。”厨师笑笑,拿出自制的有机果冻给殷殷。“吃这个好了。”

    殷殷拿果冻,回到纪亚身前“妈妈多吃点,有了体力,我们就去划船。”

    “好啊!”纪亚合作,张大口,将果冻送进嘴里,下一秒,她高举双臂“当当当当!我变成大力水手了,走吧,我们去划船。”

    “别勉强。”世泱在她耳边低语。

    “现在不勉强,要到什么时候才勉强呢?走,我们陪殷殷去划船。”拉拉世泱,她要他扶自己站起来。

    世泱没扶她,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殷殷,我们走!”

    船上,殷殷和摄影师坐一边,世泱坐另一边,纪亚则是裹着毯子躺在他身前,货真价实地,他成了她的活动床垫。

    看见他两道浓眉连成串,纪亚笑笑,用指头为他梳开。“晚上用润发乳洗洗,都纠在一块儿了。”

    拉开她的手,他无心玩笑。

    “开心点,别忘记殷殷有多敏感。”纪亚说。

    挤出笑,不自然,世泱问:“要不要喝点能量水?”

    “你忘记了,三分钟前才喝过?糟糕,我病好了,却发现你得老年痴呆症,怎么办?”

    “到时换你来问我,要不要喝能量水?”闷着声,他不爱她的玩笑话。

    “我们约定过,要开开心心过日子。”纪亚提醒他。

    “我开心不起来。”

    “你真是个不合格的家属,很多人为了怕病患担心,往往隐瞒病情,还在病人面前扮老莱子彩衣娱亲,你怎么可以绷个脸给我看?不怕我误会你不想照顾我,觉得我的病烦人?”

    “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

    是啊,她怎不知道,他老用手指圈住她的手腕、腰围,量量她有没有又瘦了半公分,他从不抱怨生机饮食多难吃,还对旁人做推广。

    自视甚高的大男人,为了她,改变性情,跑去和陌生人打交道,一心从旁人身上挖到资讯,好助她的病情走过危机。那两位生机饮食的新厨师不就是这么来的?

    “别担心,我感觉很不错,有机饮食大概真的管用。”

    她只给出一点点小希望,他便认真起来。“我听说生机饮食治好很多癌症病患。”

    “世界到处有奇迹对不对?”

    “你相信奇迹?”

    “当然相信,上天把我送到你身边,就是最大的奇迹。真好,我遇见你;真好,你抢走我的行李,让我不得不走入你的生活;真好,我有个双胞胎姐妹为我留下机会,让我和你接近;真好,你爱我如同我爱你”她一句句“真好”教他红了眼眶。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她豁达、他牵挂?怎么可以她怡然、他纠心?老天对她太好、对他太差,他要严重抗议,抗议她不能太好命,抗议她必须用长长的五十年偿还他的真心。

    “拜托你一件事。”她软声求。

    “你说。”

    “如果那天来临,你抱住我,像现在这样,好不好?”

    他答不来,这个坏女生,总是不理会他的誓言,他说过了呀,他要救活她,他早已亲手在她掌心画出生命线。

    他不说话,她叹气。看看蓝得耀眼的天际,连半朵云都没,这样的世界怎藏得住阴影?

    “要是,我老得走不动了,你愿意像现在这样,抱着我到处走?”

    她的重新假设,让他有了开口意愿“我会。”

    “万一,你的体力不像现在这么棒呢?”纪亚喜欢听他讲话,不喜欢他沉默,于是顺从他心意,往他要的方向假设。

    “我去练肌肉体力。”

    “怎么练,你总会老。”

    “再怎样,我都有力气推轮椅。”一句一句聊天,轻松气氛重回。

    “你不能学坏菲佣,把我推到公园里丢掉,谋夺我的存款。”

    “你有多少存款值得我这么做?”他失笑。

    “不少,我有三百多万。”

    “这么多钱,真了不起!”他说的分明是“了不起”口气偏是不屑鄙夷。

    “不错了,去查查我这年龄的女性,有多少卡奴。”工作事业和存款,是她的强项呢!

    “我在你这个年龄时,已经主持三家公司。”

    “你不能以自己做标准,并非每个人都是奇葩。”

    “你在夸奖我?”悄悄地,他和她十指相扣,他认定这个动作能让自己扣住她的生命。

    “不,我夸奖自己,我不是奇葩但我是菁英。”

    世泱大笑,这个女人他怎能同她争辩?

    手向上抬,她握握扣住自己的大手,轻抚。“我好喜欢听你的笑声,可不可以”

    “不可以。”他一口气拒绝。

    “你又知道我要求什么?”

    “我知道。”他说得笃定。

    “说说,看我有没有猜错。”

    “你想求我,笑着送你离开我的世界。不要,我不确定那里安不安全,是不是像你说的四季如春,也许那只是一大堆混人编出来的鬼话,我不会笑着送你去,除非有我在你身边。”

    手僵了僵,半晌,她说:“你没有权利看透我的心情。”

    “不是权利,看透你,是我的本能之一。”

    “你这样,教我怎么能够放心?”

    “那就别放心、别放手、别离去。”

    “我们永远都讨论不出相同看法的,对不?”

    “对。”

    他明白对她生气不仁慈。望天、望湖,他固执骄傲,他的世界,他来控制,她的生命,他一样要控制。

    汗水淋淋,她痛得弓起身,缩成一只小虾米。

    医生的葯,效果越来越差,纪亚经常痛醒,每天她在他怀间入睡,痛醒时,他的口袋有葯、手边有水,他给她葯、抱着她,安慰。

    擦去她的汗,替她换去湿衣裳,世泱将她背在身上,像小婴儿似地,哄她、轻轻摇晃。

    “再忍耐一下就不痛了。”

    声音温柔,心思纠缠,他宁愿痛在自己身上,也不要她缩成这样。

    “你唱歌给我听,我就不痛了。”头垂在他颈边,纪亚咬牙忍痛,不想他担心。

    “还能调皮?”

    世泱来回走着,听说摇摆身体,会让人精神放松,所以小婴儿要睡摇篮,纪亚要倚在他背后。

    “唱嘛,你唱歌很好听。”

    “不要。”

    “唱一小段。”她在他耳边呵气。

    “不要。”

    “拜托我想听”转动头,长发磨蹭他颈间。

    好吧,唱了,为她的拜托,为了完成她的“想要”

    我是多么希望遇见你或许我在等你解开所有秘密

    在我胸前无情的伤已经痊愈终于隔离恼人的情绪

    千万个光年终于传到我的心里天使也哭泣谁预见了悲剧

    摘自谢霆锋的天使

    她是天使,治愈了他的寂寞,却送给他悲剧,怎么办?谁来帮帮他,他不想放弃

    “我不痛了。”她说。

    “真不痛?”

    当她不痛,成了他最后的祈求,他的心失去希望?

    “嗯,不痛。”

    “要不要睡一下?”

    “如果你不累的话,我们聊聊天?”越近末途,她越发现,还有无数话想对他说。

    “好,聊天。”

    世泱拿起被毯,披在后背,连同纪亚,将她纳入温暖范围,被子在颈处打个结,他重新将她背起来,慢慢走,走出房间、走出大门,走近她最喜欢的荡秋千。

    “你这样,很像乡下妈妈。”

    “我喜欢背你。”喜欢负担她,喜欢她是自己的责任。

    “我也好喜欢让你背,我们一直走下去,好不好?”勾住他的颈,这个男人呵,她要爱他,一世一世一世再一世

    “好,我们一直走下去。”放弃秋千,他负着她往马厩走。

    “其实”纪亚顿了顿。

    “其实什么?”

    “我不勇敢,我害怕死亡,怕死后上不了天堂,也怕阴间路一个人独行”

    眉头紧了,他不说话,泪水从眼眶间滑落。

    “我怕鬼,刚上台北时,常在深夜被声响惊醒,我紧闭眼睛,怕一不小心,看见鬼魂对我狰狞。”

    他该在她身旁,替她驱逐恐惧的,那个时候,该死的自己在哪里?

    “我把佛经压在枕头下,鼓吹自己不害怕,说爸妈会保佑我,我拼命告诉自己勇敢,催眠自己相信,我是最勇敢的女性。”

    “有我在,你可以不要勇敢。”

    世泱一开口,就教她翻红双瞳。

    “世泱爱上你,我很幸运,不能爱你,是天底下最大的折磨惩罚。”

    对他而言,何尝不是?

    “我讨厌我的肝,若是有人肯捐肝给我,我愿意拿下辈子的寿命同他交换。”

    如果捐肝能解决问题,把他的拿去吧!

    “纪亚,我们结婚吧!”他突如其来的决定教她震惊。

    迅速地,她直觉反应:“不要,我不拖累你。”

    “是我要拖累你,不是你拖累我。”停下脚步,他说。

    “不懂。”

    “我要和你结婚,倘若你必须比我更早入天堂,请帮帮忙,帮我照顾我的母亲,她是个很好相处的老太太,我要你替我孝顺她,陪她说话、唱歌给她听”

    “听我唱歌,她会疯掉。”她破涕为笑。

    “她不会,她会说好媳妇,你的歌声是天籁。”他也笑了。

    “她习惯虚伪?”她还在笑,泪却溜进他的领口

    冰冰的泪水,贴进他的心窝,像利刃,刷过。“不,她习惯夸赞小孩。”

    “好,我会奉养她、赚很多钱给她花,并且告诉她,你有多爱她。”轮到她来承诺了,轮到她用自己办得到的方式,爱他。

    “在那个世界也要上班赚钱?”

    “当然,而且我要当很会赚钱的女强人。”

    “这样啊,那我们约定好了,你当我的妻子,替我照顾父母,等殷殷长大,我再去和你会合,一起孝顺两家长辈。”

    “嗯。”她笑开。

    是他们太天真?分明没了明天,还计画起未来,爱情呵,能为男女做多少的延伸?

    “在那里,别只顾赚钱,又把身体弄糟,背你,很累人。”他在笑,是苦不堪言的笑。

    “我以为你背得心甘情愿”纪亚微笑。

    “是心甘情愿,不过我更爱牵着你的手,肩并肩一起走。”他愿意为她放慢脚步,愿意陪同她的节奏。

    但愿但愿下一段路途,他们心手相携,走得又长又久

    “世泱。”

    “嗯?”

    “我好爱你。”

    “我知道。”

    “我要在你身上做记号,预定你的下辈子。”

    “好。”他允。

    “我要爱你,爱到天长地老。”

    “可以。”他同意。

    “我不许别人同我抢你,你是我一个人的。”

    “没问题。”他承诺。

    “我死后,你可以爱上别的女人,但不能比爱我更深。”她无法不要小心眼。

    这问题,他没回答,因为他的爱全给了背后的女人

    她的脸靠在他颈间,她微弱的呼吸喷在他耳背,他还有多少时间,能背着她、负着她,走过属于他们的世界?

    纪亚缓缓闭上眼睛,缓缓垂下手臂,累了,她总是累入梦前,她听见他的叹息,那声无奈,敲动她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