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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立飞坐在咖啡店的角落,背对著店门口,双眼盯著笔记型电脑的萤幕,右手移动滑鼠,正在玩“连环新接龙”
“唉”没灵感啊没灵感!
身为绘本作家,最害怕的事情,莫过于没有灵感。
想画却又画不出来的感觉实在痛苦,这就好像是肚子里积了一星期的宿便未清,好不容易等到“它们”有想奔出来的感觉而感动地脱下裤子以利“它们”前进时,电话铃声好死不死的在这时响起“它们”闻声后,又害羞地往同缩这感觉闷不闷?闷哪!
“唉”没生意啊没生意!
身为咖啡店老板之一,最害怕的事情,莫过于没有客人上门。
用心煮了一壶浓、醇,香的咖啡,只差没养一头牛在现场现挤牛奶当奶精用,却没有人上门品尝。这种痛苦就好像是肚子里积了一星期的宿便,好不容易“它们”选在这个良辰吉时愿意来“放空”时,才发现厕所里的卷筒卫生纸被客人拿去当围巾用这感觉瞎不瞎?瞎哪!
“唉”没女人啊没女人!
身为适婚年龄的男人,最害怕的事情,莫过于被家中老父老母逼婚。
正所谓姻缘天注定,该来的时候,连中央山脉也挡不住。但是又不是他不婚,是那该死的不,是那天注定的姻缘未到,所以就算每日照三餐打电话来念他、逼他,也没用呀!
说实在话,他长相不差,甚至可算得上是秀色可餐,尤其是他笑起来时,唇边隐隐约约可见到两枚小酒窝,更是迷死人不偿命。但是月下老人就是不眷顾他,让他活了二十七年,却一次恋爱也谈不成。
不是他生性害羞,不敢追求女孩子,而是他总是遇不到能让他兴起追求之意的女生。
倒追他的女生也不少,但这种女生总会令他想起当年念幼稚园时,曾被班上一名刚吃完肥滋滋油腻腻炸鸡的女同学强吻,弄得他满睑口水、满睑肥油的惨痛事件。他不想每日都过著被强迫回忆过往惨痛事件的生活,所以对于主动示好的女人,他一向排斥。
必于追求,他遇不到他想要的女人;关于被追求,他又相当排斥
难怪!难怪母亲刚刚在电话中会用闽南语这么问他
“你跟我说,你是不是gay?”
gay?想不到母亲也知道gay?!包想不到的是,亲生的娘竟然会怀疑他这个儿子是gay?
他才不是同志,他是个有著正常性向的男人。
母亲的话要是传出去,一定又会被那些狗仔记者大肆追踪报导,届时他肯定又会上新闻媒体。出本书就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要是再来个他是gay的新闻,那他以后看到男人不就都要避之唯恐不及?
“唉”没天理啊没天理!
他只要一想起母亲串门子时,要是不小心把她怀疑自己儿子是gay的这种话说给邻居春花姨听春花姨一定会再转述给金枝婶,金枝婶又和阿来婶婆感情特别好,有八卦一定要分享,到时候就连阿来婶婆的老公阿福叔公也会知道,他还记得阿福叔公好像养了一只很爱说话的九官鸟,那
啊啊啊那不就全村都会认定他是gay?那么他就算跳到黄河泡个三、五年,都铁定洗不清自己的冤屈。
他是不是应该认真的找个女人来爱一爱,好证明他的性向正常,身体也没有任何隐疾?但是,上哪找能让他心动的女人啊?二十七个年头都过了,他一个也没遇上,更别指望在短短的时间内会让他碰见。
“唉”没天良啊没天良!
现在就连简单的接龙游戏都解不开是怎样?大家都和他有仇就是了?
“唉”没
“唉唉唉唉唉,我光在这里整理吧台就听你连叹了六口大气,你还打算再叹几次才够啊?”黄彦星打断他的哀叹声。
他拧吧抹布,挂在身后的架子上,然后端了两杯黑咖啡来到于立飞眼前,其中一杯放在他的电脑旁,再端著另一杯,在他对面的位子坐下下来。
“伯父和伯母又关心起你的婚姻大事啦?”啜了一口黑咖啡,黄彦星了然于心,因为他也曾有过这样的闲扰,不过他现在已经解决啦!
“唔,就是啊!”于立飞揉了揉酸痛的颈子,再伸个懒腰,挫败地垂下双手。
“那就顺著两位老人家的意,找个女人结婚不就成了?”背靠著椅子,黄彦星说得一脸轻松。不是他在说风凉话,也不是幸灾乐祸的心态,是结婚的感觉真的不错,至少到目前为止,他的婚姻生活还很美满。有人帮忙洗衣、做饭、整理屋子,把脱下来的臭袜子翻面结婚真的很不赖。
于立飞闷哼一声。他当然知道找个女人结婚就没事,难不成大家都以为他想找男人?但问题又不是出在这里,是月下老人根本不关照他。
其实以他的个性来说,他才无所谓有没有什么好姻缘,反正人活在世上,只要日子过得快乐自在就好,有没有结婚倒也不是那么重要,两个人比较有伴是没错啦,但一个人也未必就会比较糟啊!可是,问题就在他的双亲。
“唉,要不是我太了解你,还真会以为你大概是个gay,要不然怎么从来都不见你身边有过女人?!”黄彦星有感而发。
“gay?又是gay?!没想到连你也这样说!”说到底,阿星也怀疑他的性向就是了?
“不然咧?一个正常的二十七岁男人,至今没有和任何女人谈过恋爱,除了同志这个可能性以外,另一个可能就只剩下和尚了。”黄彦星的身子往前倾,伸手轻抚于立飞的头发,状似亲昵暧昧。“可惜你不是和尚,所以被质疑性向有问题,这也是合情合理啊!”于立飞拍掉头发上的那只手,一脸嫌恶的说:“喂,别毛手毛脚的。”
“哈哈哈从你的反应来看,我可以确定你绝对不是同志。”
“废话,本来就不是!”没人性啊没人性!
身为他于立飞的好友,不安慰他也就算了,竟然还这样调戏他?!真是恶劣啊恶劣!是谁说过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的啊?怎么他的父母和他的朋友全都如此这般怀疑他?
双眼回到电脑萤幕,右手移动滑鼠,他继续刚才未完的接龙牌局。关于gay这个话题,他没兴趣再讨论下去。
“阿飞,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黄彦星延伸话题。
啊?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认真仔细的想了想,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发型?身材?长相?学历?职业?个性?家世?他好像没特别设定什么,也没特别喜欢哪一种或特别不喜欢哪一种。
“老实说,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或者应该说,我从来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反正遇上了,就会知道自己喜欢哪种女人,没遇上之前,想再多也是浪费时间。
“长发?短发?”黄彦星决定用最原始的方法,从一样一样喜好问起,再来判断他喜欢的类型。
“都不错啊!”长发飘逸,短发俏丽,是真的都不错嘛!
“鬈发?直发?”
“都奸啊!”鬈发成熟,直发清纯,是真的都好啊!
“胖子?瘦子?”前两题没有答案,这题总该有了吧?!
这个问题比超前两题,是有深度了些。
想了想,于立飞开口“都可以。”胖子可以饿成瘦子,瘦子可以喂成胖子,所以是真的都可以接受呀!
“美女?丑女?”要是再回答都可以、都好、都不错这些狗屁答案,他一定开扁。
“嗯”于立飞移动滑鼠的动作停了下来。这问题好像又更难一些。
他花了点时间思考这个问题,然后无关紧要地说:“都ok啦!”美女不化妆就不是美女,丑女化了妆就不该是丑女,所以这个问题根本不是问题吧?!
听闻如此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另类答案,黄彦星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正在剧烈跳动。他只差没养一群乌鸦命令它们在此刻飞过他的头顶,好证明他有多无言。
“于立飞,你要嘛就是滥情,要嘛就是饥不择食!哪有男人像你这样在找对象的啊?”黄彦星一脸见鬼的表情。
于立飞耸耸肩,不置可否。只是有一点令他不解,滥情和饥不择食,差别在哪?
“你真的都没遇过那种会让你想多看几眼的女人?”既不是和尚,也不是同志,那么怎么会有男人对自己喜欢的女人类型是这么含含糊糊、不清不楚的?黄彦星实在怀疑。
会让他想多看几眼的女人?于立飞的脑海随即浮现一张女人的脸。
两个星期前的清明节,那个下著雨的午后,一个被雨打得浑身湿的女人走进店里,她点了一杯很普通的梅子绿,却很不普通地要他别加盐。
他送上不加盐的梅子绿的同时,也递上一条毛巾让她擦拭。她告诉他隔日要来还毛巾,他期待再见她。但是直到两个星期后的今天,她迟迟没出现,而那条她信誓旦旦保证会先洗净再送还给他的毛巾也不知下落。
若真要问起会让他想多看几眼的女人,那么,大概就只有那天下午出现的那个女人了。
他为什么会特别想再见她?因为她点了一杯很特别的饮料?还是因为她在雨天却没打伞,淋得全身湿透?抑或是其实他挂念的是他那条不知流浪到何处的可怜小毛巾?
领了葯,梅芷绿踏出诊所。
两个星期前,她出门时忘了带伞,被大雨侵袭后,染上重感冒。
斑烧不退、喉咙痛到沙哑、鼻水源源不绝,外加四肢无力、全身酸痛、头重脚轻种种不舒服的症状,迫得她只能在家好好休养,连幼稚园的美语课也请假,就怕传染给那些孩子。
好下容易,这两天身体状况好转,她的精神也才恢复得比较好。
把葯放进侧背包里,她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经过书店、面包店、电子用品专卖店、烧蜡店、牛肉面店然后她在经过一家冷饮店时,看见雨个身穿制服的学生站在店门口,其中一个学生朝著冷饮店里的店员大喊
“两杯梅子绿,一杯去冰,一杯半糖。”
他们也喜欢喝梅子绿啊她停下脚步,盯著冷饮店里的店员调制饮品时的俐落身影。然后她拉开侧背包的拉链,从里头找出折叠得很整齐的毛巾。
她没忘记她在两个星期前的清明节,也就是染上重感冒之前,曾走进一家咖啡店点了一杯不加盐的梅子绿,还因此认识了一位个性很洒脱的年轻老板。
手中这条毛巾,是那年轻老板当时借她擦拭被雨淋湿的头发的。她笃定的告诉他,一定会把毛巾洗干净后,亲自送到店里还给他。可是,那日回家后,她便染上重感冒,于是毛巾才会还在她这里:
今天还要去还毛巾吗?理该是如此。但是在迟了两个星期后,那位年轻老板还记得这件事吗?倘若他还记得,那么对于她迟了两个星期后才送还毛巾的行为会不会很不以为然?
手中紧握著毛巾,她又开始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其实早在那日从那家咖啡店回到租屋处后,她在第一时间就将毛巾清洗干净,并打算在晾干之后,马上就送回咖啡店还年轻老板的,但是夜里发烧,直到隔天仍是不退,她就这样病到现在。
虽然如此,她依然在隔日毛巾干了以后,就将它折好,并收进随身的包包里。
这段生病请假在家的期间,连同这次,她一共看了四次医生。
第一次看诊,从诊所走出来后,她曾特地绕到咖啡店,但门口却挂著“今日公休”的牌子。
第二次回诊,从诊所走出来后,她一样特别再绕到咖啡店,可是大门依然深锁。她想,应该是她来的时间太早了。早上九点,一般的咖啡店是不会在这么早的时间就营业的吧?!
第三次回诊,她选在晚上的看诊时段。但未料到晚上看病的病人特别多,整个候诊间像是菜市场般热闹。等叫到她的就诊序号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三十三分了。医师看诊到晚上九点半,她还耽误了医师的下班时间。
领完葯,她绕到咖啡店时,发现店里面只剩下一盏小灯。她知道那个时间该是打佯了,所以没有踏进店里。
今天是第四次回诊,她拿出手机看看上面的时间显示。17点52分。
这个时间不会早到咖啡店还没营业,也不会晚到咖啡店已打烊,所以今日应该可以顺利归还毛巾。只是她迟到了两个星期,总还是觉得犹疑不定。
她握著毛巾,一路想着,一路走着,就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那家咖啡店门口、从玻璃大门向内看,店里的生意好像还不错,或许是因为正当用餐时间,所以她发现店里的位子有三分之二是有人的。
抬眼一瞧,她看见玻璃大门上方处悬挂著一块椭圆形的木牌,上面刻著“飞星”两字。
飞星是店名?
飞星咖啡店
好好特别的店名,就像就像那位年轻老板给她的感觉
“你说,那天被鸟屎打到后,你是什么感觉?”梅芷绿坐在校园角落的大树下,看一眼身旁与她倚靠在一起的大男孩。
“啊?你问我感觉啊?”杨品捷拧著眉头,好像她问的问题很困难。
见他一脸为难,她说:“你你该不会没感觉吧?”
“怎么可能没感觉?!”他说话的音调整个拉高。“唉,是一言难尽啊”她看看手表“距离上课钟响还有八分钟,你可以慢慢说。”
“嗯”沉吟了一会儿,他说:“感觉内心很受创,因为我居然在新生训练的第一天,就被一坨鸟屎欺负,真是颜面尽失啊”“哈哈哈”她笑倒在他的怀里。
“很好笑?”他一脸大便。
“还满好笑的啊!”他被鸟屎砸中那天,她来不及笑,也不敢笑,现在正好补笑一下。若不笑,还真的是太对不起自己,毕竟人的一生中,能被天上掉下来的鸟屎击中,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啊!
“你问我感觉就是为了好笑?”除了一脸大便,他还是一脸大便。
“也不是啦,只是很想知道那是什么感觉而已嘛!”她仍旧不怕死地往下说,因为她知道他的大便脸对她无害。只不过有一件事让她颇感怀疑,是不是一旦被鸟屎砸过之后,都会开始习惯性地摆出大便脸?
“改天等你遇上这种事,就知道是什么感觉了。”搂住她的腰,往后一靠,他和她一同倒在草皮上。
“不会吧”这个姿势正好可以让她望着天空“哪有这么巧的事?”视线所及,一只鸟也没有,更别说有鸟屎掉下来。
“我就这么巧啊,所以你也别铁齿,以后出门在外,最好随时撑著一把伞,挡鸟屎专用。”他也跟著看向天空。
“看来你真的受了很大的创伤”她盯著他的侧脸,憋住笑意。
“是呀!正所谓一朝被屎击,十年怕飞屎。”他夸张地长叹一声。
“呵呵呵”心情好愉快,因为身旁有他。但察觉两道带著寒意的目光投射过来,她再次憋住笑意。“咳那个反正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忘了它吧!”
“是啊、是啊,不过就是一坨鸟屎,干嘛放心上咧?被掉下来的鸟屎砸到,总比被掉下来的飞机压到好呀!”突然,他翻过身子,双手支在她的肩膀两侧。“再说,要不是因为那坨鸟屎,你怎么会有机会和我这种那么疼女朋友的男生在一起呢?”
“唔”他的身影为她挡住阳光,但这种姿势也太暧昧了吧?“这这里是学校耶,你你起来啦!”好害羞,目光不敢直视他。
“有什么关系?我们是男女朋友耶。而且我要让全校的师生,甚至是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杨品捷喜欢悔芷绿。”话落,他起身,双手圈住嘴唇,朝天空大喊:“我,杨品捷,最最最最最喜欢梅芷绿,我要永远和她在一起,永远永远都要在一起”
永远永远都要在一起
垂眼,她盯著地面,笑自己没事又想起那个失约的男人杨品捷。
最近的自己变得有些奇怪,只要一想起杨品捷,脑海里就会浮现另一张男人的脸眼前这家咖啡店的年轻老板。
她只见过咖啡店老板一次,只跟他谈过一次话,连名字都不知道,却像是认识很久的朋友,可以侃侃而谈。而那次的谈话之后,竟让她不时把他的影像和杨品捷的重叠交错在一起。
好像她好像在咖啡店老板的身上,看见杨品捷的身影。一样都是那么幽默风趣,一样都是那么乐天,一样都是可以为她带来好心情。
她是独生女,爸爸妈妈成日忙著自己的工作,她从小就是一个人做功课、一个人玩耍、一个人看电视,甚至时常都是一个人吃饭。
久而久之,也养成不管去到哪里,她总是一个人的习惯。有时候她会有一种错觉,她是不是患了自闭症?直到高一那年认识杨品捷后,她才知道原来有人陪伴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
和杨品捷在一起七年的时间,她变化最大的当属个性。她变得会说笑、会打闹、会有比较多的情绪反应虽然这些变化只在杨品捷面前,但不管怎么说,她总是找到了生活中的一些些乐趣。然后他的失约,又将她推回最原始的那个她。
那日,与咖啡店老板的对话,让她再次找到一点点欢欣。虽然只有一点点,却足以让她对生活的态度又燃起了一些些希望。
对于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人,就能对她有所影响,她是怎么样也想不透,理不清其中的情绪啊!这根本就是莫名其妙得可以!
看看手中的毛巾,看看眼前的这扇玻璃门,她不禁想,踏进这扇门,归还这条毛巾后,又会是怎样的情况?
深吸一口气,她伸手推开门。
叮叮当当
一样清脆的风铃声,一样浓郁的咖啡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