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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斯发现最近两个月来,爷爷对琉璃的态度,有极大的转变。
他记得以前他老人家总是隔个十天、半个月,才会到俄皇大厦看琉璃一次,见了面也从不给她好脸色看。
可是最近两个月,他老人家三天两头就到俄皇探视她,还与她有说有笑的,甚至要她改口喊爷爷,相处气氛十分融洽,让他相当高兴。
他就知道琉璃的温柔与乖巧,一定可以收服爷爷。
只是,琉璃有时候还是很不乖、很不听话。
像前一阵子,他才特别叮咛过她,不准把他的秘密告诉爷爷,结果一个多月前,她因为听儿爷爷为他的“体弱多病”担心,心有不忍,就把他的秘密,全抖了出来,害得他被爷爷整整念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还有,今天也是,她居然不让他留在俄皇大厦陪她吃饭,硬是把他推出门,要他回来陪爷爷用晚餐!
她的胆子,实在是越来越大了。想到方才琉璃为赶他出门,使尽力气又鼓涨双颊,努力推他出门的模样,费斯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想什么?”喝一口清淡有味的蔬菜浓汤,萨戈好奇问。
“想她刚刚赶我出门的模样。”吃着鸡肉沙拉,他笑说好心情。
“她赶你?为什么?”萨戈意外。自从感受到琉璃对费斯的深情,他就已经不再反对费斯留在俄皇陪她的事。
因为,这似乎是他唯一能为她所做的事,那她为何不让费斯留下陪她?
“她说我把你一人放在家里不好,所以,就要我回来陪你吃晚餐。”
“呵,这丫头可比你有孝心多了。”萨戈一听呵声笑,愉悦地喝着汤。
“既然这样,爷爷,我想如果你不反对,这几天我就把琉璃接回家里来住。”放下又子,他说出已思考多日的决定。“她一个小女人,挺着快八个月大的身孕住外面,没人在她身边看着,我真的不放心。”
“好好好,你就让她搬回来一块住吧!”早希望琉璃搬来同住的萨戈,马上点头附和“家里人多,也有个照应。”
这阵子为了她身子的事,他一直相当忧心,就怕她一人在家,万一发病了,没人知道、没人帮她,现在她搬来同住,他就稍能安心了。
“谢谢爷爷。”得到萨戈的应允,费斯松口气。
吃完爽口的鸡肉沙拉,他品尝一口主厨刚送上的烤牛肉,微蹙眉。
“怎么了?这牛肉有问题吗?”刚咽下一口牛肉的萨戈,白眉微扬。
“没有。”咽下肉汁,他笑道“只是我发觉还是琉璃做的烤牛肉,更为香嫩多汁,而且让人口齿留香,还回味无穷,吃了还想再吃。”
“费斯,你真的不想结婚吗?”萨戈旧话重提。
“爷爷。”他皱眉,用餐兴致没了。
“就当是爷爷最后一次问你。”萨戈叹出一口气“如果有个丫头,一直都清楚你的一切,也愿意嫁给你,那你愿意娶她吗?”
“这就算真有女人敢嫁,但爷爷你真要我结婚吗?”
“如果你愿意娶她,我当然希望你能结婚。”
“对不起,爷爷,从以前到现在,我一直没有结婚的打算。”放下手中叉子,他以餐巾拭嘴,摇头。
“即使对象是琉璃?”萨戈试探问。
“你要我和琉璃结婚?!”费斯愣眼望他,意外他提出的问题,但是他更意外自己并不想否决这个可能性。
想起她的沉默与乖巧,她的贤慧与温柔,她的淡然、幸福与知足微笑,与只要他一句赞美,她就会为之绽放的灿烂笑颜费斯霎时感觉到自己心中有着满满的幸福感觉。
他相信,娶她,是一种幸福,但现在的他,还不能得到这样的幸福。
“你愿意吗?”他知道自己不该想凑和费斯与琉璃,但,如果这两人是真心相爱,那他又何必反对?
至于琉璃与安梦玲的母女关系,只要奥司特、他跟琉璃都不提,费斯就不可能知道她们的关系。
“爷爷,我们现在先不要谈这件事,好吗?”他拧眉。
“为什么不现在谈?”
“除非,我能彻底摆脱那个女人当年所带给我的阴影,否则,我不可能结婚!”
“那个女人?你是指”萨戈话声顿住。放下手中刀叉,他白眉拢拧,神情凝重地望着费斯。
“安梦玲?你直到现在,还在意着当年的事?”
“在亲身经历那些事情之后,我怎可能不在意?”刺耳的名字,教他背脊倏地僵直。
“想当年,爸爸是那么的爱她,对她又是那么的好,而我也拿她当亲生母亲,可是她竟为一份原就不属于她的财产,毒杀亲夫、谋害继子!”回想当年事,他眸光怨恨。
“那个女人真的太狠了,爸当年根本就不应该放过她!”他气愤道。
“费斯,算了吧。”当年的家族丑闻,教他难堪也难以接受,但,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安梦玲已经知错了,再追究都已经没有意义。
“算了?!”费斯褐眸一瞠,尾音骤地往上飙扬,气愤道“爷爷,那个女人毒死我爸,还害我在医院里躺了三年,吃足了苦头,现在,你居然劝我就这么算了?!”
“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不算了,你又能如何呢?想开点吧。”他希望能劝醒孙子。
“不,我没办法!”一道恨意划过他的眼“爸当年根本就不应该放过那个女人,他应该要报警处理,应该要把那个蛇蝎女人抓去关起来!”
“费斯,不报警处理,也不公开她的恶行,全是因为你爸爸为人仁慈,也太爱她的关系。”想起多情、善良的独子,萨戈难忍伤痛。
“我知道,爸他就是人太好、太仁慈,又太爱她,才会因为心软而放过她,但现在我对那个女人只有恨,没有爱,我一定要她付出代价!”他狠眯双眼,紧握双拳。
萨戈一听,心骇然。
“我一定要找到她,然后,再把她加诸在我们父子身上的所有痛苦,全部加倍奉还给她!”
“费斯,你该不会真的想找她吧?”看着孙子愤恨的厉眸,想着他隐藏于心的偏激性情,萨戈心惊探问。
“为什么不会?这一年多来,我一直都派人四处调查她的下落。”他要彻底根除她带给他的阴影。
“你真的找人查安梦玲的下落?!”
“当然,根据最新的回报,当年她离开俄罗斯后,虽然住过不少国家,不过最后,她还是躲回台湾,我想,也许这几天就会有她的消息。”
到时候,他就要看看那个女人如何面对他。他冷眼微眯,杀机隐现。
“费斯,算了!你让他们马上回来,不要再找了!”萨戈惊声急道。
“为什么?!”要他放过那个女人?不可能,他办不到。
“就算你找到她也没有用,对你是一点好处也没有!”担心他派出去的人马,会查到琉璃身上,萨戈是又惊又急。
“再说,她人都已经死了,你还找她做什么?算了、算了,快把你的人全部都调回来,不要再浪费那些金钱、人力跟时间了!”
“她死了?”费斯愣住。
“对,安梦玲已经死了。”为了劝他,萨戈冲动说道“她对过去所做的错事,悔不当初,也有心赎罪,你就不要再去想那些伤心往事了!”
那个女人已经死了?悔不当初?还有心赎罪?!心思一转,费斯柯古拉霍瞠褐眸,倏地起身,疾步冲至萨戈身边。
“爷爷,你怎么知道她已经死了?!”
“啊、我?!”惊觉自己说漏了嘴,萨戈睁大双眼。
“又怎么知道她悔不当初?!又怎知道她有心赎罪?!爷爷,你说,你是不是早有那个女人的下落了?!”
“这”面对孙子的尖锐质问,萨戈神色惶然不安。
“爷爷?!”倏握双拳,他双眼愤红。
俄皇大厦。
端坐在安静无声的大厅里,安琉璃手持棒针,神情专注地织打着就快完成的米色毛衣。
“唉。”她拧眉轻叫。一个不小心,她扎到指腹。
轻揉痛处几下,她继续织打毛衣,可没几分钟,她又扎到自己。
拧着居,她咬着唇,一边气恼自己今天太过浮躁的情绪,一边持续加快手中动作,想尽快完成最后几针。
终于,在又扎过数次之后,她收了最后一针。
松了口气,放下棒针,安琉璃拿起毛衣,前前后后仔细审视一番。
确定毛衣上没有任何缺点及漏针,她满意地笑着。
他应该会喜欢的。想象费斯看到毛衣时,会有的意外、惊喜表情,浅浅笑意,飘染进她微扬的清眸。
铃骤地,一阵尖锐的电话铃声,刺耳响起。
太过突然的钤声吓到了她。紧捂心口,她瞪看旁边的黑色话机。
忽地,她清瞳一亮,快速执起话筒。这个时间,只有费斯才会打给她。
“是不是又要我替你准备消夜了?”她柔声笑问。
她每一次要费斯回柯古拉庄园陪爷爷吃饭,饭后他总又会跑来找她,说他没吃多少,饿了,要她再为他做些点心当消夜。
“我都准备好了,就等你”知道费斯喜欢吃她亲手做的点心跟料理,她真的很开心。
“琉璃,你快走!”一声催促打断她的话。
“爷爷?”听到电话彼端传来萨戈的声音,琉璃怔住。
“你赶紧去收拾行李,马上走,不要再耽搁了!”
“为什么?!”她不懂爷爷为什么突然要她走“为什么你现在就要赶我走?契约上明明写着”她不要这么快就离开费斯!
“现在没时间说那些,你快走!”
“爷爷?!”她哀求。
“哎,你?!费斯他都已经知道了,你再留下,会出事的!”
“知道?费斯知道什么?”她愣住。
“还会知道什么?当然就是知道安梦玲是你母亲的事!虽然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可是他对你母亲的恨,还是唉,你快走吧!”
似坠入永不见天日的万丈深渊,安琉璃全身发冷,愕瞠瞳眸。
费斯知道了?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不、那是不可能的事!”她惊身站起,惊声叫“我什么都没说,他怎么可能会知道?!爷爷,请你别开这种玩笑了!”
她不信,一定是爷爷想赶她走,才故意说谎骗她的!对,一定是这样!
“我也希望一切只是玩笑,但是他现在就在书房里,看你母亲写给我的那封信,我是趁他看信的时候,才出来打这通电话的!”
他希望那一封信,多少可以让费斯感受到一点安梦玲的深切悔意,对安家母女的恨意,也能减少一点。
“他、他”她唇角颤抖。他真的知道了?
“哎,你就别在那里他呀他的,把重要证件跟衣物收一收,赶紧走,要不然就”顿了下,他想到她此时根本没人可投靠。
“还是我派人过去接你吧,我先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等孩子生下来后,你就赶紧逃,千万不要再留在俄罗”
突地,萨戈急切的声音消失,继之传来的是一句冰冷恐吓
“有胆子,你就逃逃看!”
喀,通话被结束。
听着一再自话筒彼端传来的嘟嘟声响,琉璃表情僵凝,骇立原地。
那一句冰冷恐吓,冻住了她的心与身。
就像是身处北极寒带,就像是被冰冷风雪覆身,安琉璃失去一切思考能力,也失去对外界的应变能力。
红唇微启,双眸无神,她全身僵直地孤立在无声世界里,直到一声宏亮钟响,惊醒像是作了一场恶梦的她。
当、当随着报时钟声的响起,她呼吸渐渐急促,脸色渐渐苍白。
不能惊,不能慌。努力平稳下惊慌失措的心,琉璃冷静命令自己坐下,也命令自己小心折着刚刚才打好的毛衣。
折好毛衣,无事可做,她呆坐在沙发上。
突然,她感觉到一阵冷意,不断自四周朝她逼近,教她冷得直打哆嗦。
她忘记关门窗?忘记开壁炉取暖了吗?转看四周,她想找寻冷意来源。
可,她看见紧闭的门窗,也看见壁炉里旺燃的火焰,就是寻不着这沁人心的寒冷,到底是来自何处。
屈起双腿,缩进沙发里,她端起置于一旁几上的温牛奶,喝下一口,想暖和自己不断发冷的身子。
可,微温的牛奶,无法温暖她僵冷的心,她需要一杯很热、很热的牛奶。
扶着大肚子,她小心起身,捧着牛奶,快步走进厨房。
穿过走道,经过饭厅,她看见餐桌上,有三个分别装有广东虾饺、烧卖以及三色珍珠丸的小蒸笼。
几乎是直觉动作,她将手中牛奶一放,选择先将点心拿进厨房下锅蒸煮。
费斯就快来了,她动作得快一点,否则,他会饿到的。
想到费斯对她厨艺的赞赏,想到待会他吃点心时,会有的满足表情,希望慢慢在她眼中凝聚。
只要满足他的口欲,只要他吃得开心,他就不会在意她母亲的事了。
淡抿红唇,笑意扬起,安琉璃依蒸煮时间的长短,先将装有珍珠丸子的蒸笼,放进滚有热水的锅里蒸煮,几分钟后再叠上虾饺蒸笼,最后再放上烧卖蒸笼一块蒸煮。
按下一旁的小计时器,她转回饭厅取来自己的牛奶,放进微波炉加热。
叮地一声,她取出热牛奶,一口口慢慢的喝着。
热牛奶很烫人,可是,她的心还是好冷、好冷。
举步移至锅炉前,她想藉不断冒上的水蒸气取暖,可,望着炉下熊熊火焰,她眸光幽幽。她好像是看见了在他心底旺燃的怒火。
砰、铿!突然,大厅传来铁门及木门,撞壁反弹的异声巨响
一回神,琉璃眸光惊慌。
“出来。”一句犹似来自地狱的冷语命令,骇住她心。
心口一颤,她手一抖。
铿地一声,她手中杯子瞬间落地,洒出一地的白色奶渍。
顿时,屋子陷入一片死沉。
忽然,哒、哒、哒、哒一道缓慢、清晰的脚步声,朝她慢慢接近。
紧咬红唇,安琉璃强忍心中惧意,缓缓转身望向厨房口。
看见他直迈而来的脚步,看见他一身的黑衣,看见他阴美俊邪的冰冷容颜,安琉璃不断地在心中提醒自己别害怕。
但迎面而来的他,有着一股近乎野兽般的残狠气息,教她不寒而栗。她终于知道刚刚那股冷意,是从哪里来的了。
在他冰寒的眼里,有着教她无法承受,也无法负担的愤怒与恨意。安琉璃僵步退后。
“躲在这里?”他冷笑。
“我、我没有躲”看着他不笑的阴森容颜,她颤颜摇头。
“喔?”他微笑,像在聊天“那,你认为我是不是应该颁个最佳勇气奖给你,嗯?”
低下苍白容颜,她选择沉默。
她知道现在无论她说什么,都只会激怒他,只会招来他的怒火与怒言。
“不说话?”唇扬冷意,他步近她。
直视地面,她紧抿柔唇仍是不语。她希望自己的沉默,可以让他稍稍冷静一下,也气消一点。
“不敢看我?”他再进一步,逼她后退背抵白墙。
紧握身侧双拳,她别过头,紧闭只眸。
看见她的闪避举动,费斯柯古拉冷冷一笑,低俯下头,凑近她耳畔。
“做了亏心事?没脸见我?怕我?嗯?”似情人间的低喃呢语,在耳边萦绕,可他的目光,冰锐伤人。
“看着我。”他说着,但安琉璃仍紧闭着眼,说什么也不看他。
“我要你看着我!”怒出手,他狠眼掐住她精巧的下颔,硬是要她张眼看进他的眼。
蓦张惊愕黑瞳,望进他阴沉骇人的褐眸,对上他眼中恨意,安琉璃心一慌,双肩直颤。
她希望自己能够冷静,希望自己可以不被他骇人的恨意吓住。
不能紧张、不能惊慌,她要冷静,对,她要冷静。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可以平熄他心中怒火的!
当,计时器响起,她像是听见一记希望钟声。
“你今天回去有吃饱吗?一定没有对不对?”挣脱出他的箝制,她勉强扬起笑容,跑回锅炉前,关上炉火,小心翼翼端起三笼热腾腾的港式点心。
转身,她笑眯清眸,望他。
“你看,我今天特别做了你最爱吃的烧卖、三色珍珠丸子还有广东虾饺喔!走,我们到饭厅去,你再坐下好好尝尝!”
然,看着她手上的港式美食,费斯柯古拉愤瞠褐眸,扬手一挥,就拍落她手中三层蒸笼
瞬间,烫人的蒸笼及点心,全部往她身上砸!
“当年,我父亲就是被你母亲这样给毒死的!”他愤声吼“她总是做好吃的料理、总是做好吃的点心、总是伪装贤慧与温柔,一心想毒死他,想谋夺我家的财产!”
安琉璃骇仰雪颜,惊眼望他。
“现在,你也打算这样对我了?是不是?!”他是这样的信任她,而她竟是他最不能信任的女人!
“不、不是的!”她惊骇摇头。
“不是?你真的没在那些料理、点心里下毒?你敢发誓说你没有?!”
“我发誓,我愿意用我的性命发誓”不要他误会她的真心,不要他误会她的爱,安琉璃忍着泪水,一手紧抓住他的手臂,一手高高举起。
“如果、如果我安琉璃有对你,或其他人下毒,我就不得好死!”
“你?!”
“我真的没有,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她噙泪急道“不然、不然我吃给你看、我把这些点心全部吃光光,这样,你就可以相信我了!”
为求取他的信任,安琉璃含着泪,一手捧着高高隆起的肚子,一手扶着流理台,困难蹲下。
她强忍泪水,强睁泪眼,一把抓起地上仍冒着热气且烫手的烧卖,就往嘴里塞,且快速咀嚼,快速吞下。
她一边吞一边抓,抓到珍珠丸子就塞珍珠丸子,抓到虾饺就塞虾饺,抓到烧卖就塞烧卖,就算抓糊了,她也一样往嘴里塞。
忍住即将溃堤的泪水,她难过、痛苦地努力嚼着、吞着,她不要费斯认为她在点心里下毒,她不要他认为她有心害他,她不要!
横起手背拭去泪水,她持续困难吞咽嘴里的食物,她伸出手想再抓。
但,眼见安琉璃一再捡起地上脏掉的点心,以身试食,费斯柯古拉愤瞠双眼,一把揪起地上的她!
“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相信你?!”他恨声吼。忍住疼痛,她滚烫的泪水,悬眶欲落。
“相信我,求你相信我,好好吗?”琉璃努力想维持平稳情绪,想冷静的与他好好说。
可,无法承受他眼中的冰冷,难以担负他心中太过沉重的恨意,她一再缓速加快的心跳,教她呼吸渐显急促,脸色转青。
“别以为装出一副痛苦、难受的鬼样子,我就会忘记你母亲的恶毒,就会放过你!”看着她已变的脸色,他怒火飙燃,一把狠推开她。
“嗯!”向后撞上墙壁,她双手护住肮中胎儿。
“还有你忘了吗?装病、装痛,那可是我的强项,是我的专长呢!”
“费斯,你”她痛苦喘息。
“怎么着?你现在是想学我,想藉此欺骗我吗?就凭你?哼,你还久的很呢!”他恶言道。
“不,我没有想学你,也没有想想骗你的意思,我是真的”她想告诉他,自己患有心疾的事,但到嘴边的话,消失了。
说了又有什么用?她本就是来俄罗斯为母亲赎罪的,难道,她还奢望他会同情仇人之女?紧咬着唇,她困难苦笑。
“没有?真的没有吗?!”他尾音高扬“那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安梦玲就是你的母亲!”
“我是爷爷他他不希望”她脸色发白,背靠墙壁,支撑着自己就快倒下的身子。
“不要想拿我爷爷当借口!”他吼声截断她的话“你我都知道他会不让你说,是因为他认为我体弱多病,他怕我知道后,会崩溃、会发病、会休克,所以,他才要求你配合隐瞒实情!”他怒颜抽动。
“但是后来呢?!几个月前,当我在红场告诉你,我根本没病时,你为什么还不说你姓安?为什么不说你就是那个恶毒女人的女儿?!”
“我我”无法自圆其说,无法为自己找借口,无法承载他如排山倒海而来的愤怒与怨恨,安琉璃呼吸困难,脸色惨白。
猛抬手,她紧抢住紊乱而急速跃动的心口。
她剧烈收缩的心脏,好像就要爆开了!再也负荷不了心口的剧痛,安琉璃强睁双眼,勉强站挺身子,越过他,一步步走回房间。
拉开梳妆台,她取出医师为预防她发病而开给她的葯。
医师说当她发病时,这葯能救她的命。
颤着手,她旋开瓶盖,倒出一颗葯丸,再旋紧瓶盖,仰喉就想吞下。
但,她不停发抖的手一抖,抖掉手中葯丸,再抖,抖掉葯瓶。
随着葯瓶的坠地滚动声,她听见葯丸在瓶里匡啷翻转撞击的声响。
站立卧室门口,费斯面无表情,冷眼无情地看着她的痛苦。
假的。她的痛苦绝对是假的,否则,他以前为何不曾见她如此痛苦过?
至于葯?哼,还用说吗?当然也是假的,就像他也有数瓶伪装成是救命葯的维他命丸,被摆放在他随时可能“病发”的场所里。
可见她很精明,早已计画好一切,想藉由身体不适,来博取他的同情,骗取他对她的怜惜!
想骗他?想蒙他?哼,她在作梦。
举步走进卧室,在她面前站定,费斯柯古拉冷眼凝她。
“不舒服?”
痛得无法说话,她困难点头。
“想吃葯?”看着滚落地毯的白色葯瓶,他冷笑。
强忍痛意,再点头,安琉璃蹲下身子,伸出手,想捡起落地的葯丸。
可,费斯柯古拉硬是一脚踩上。
“真是抱歉,不小心踩到你的葯了。”笑凝她愕然高仰的惨白素颜,他恶质一笑,脚尖使劲一旋。
“你?!”忍住泪水,她咬着唇,伸手转向落在一步远外的小葯瓶。
但,指尖才触上瓶身,眨眼间,葯瓶就被踢得好远。
她心一震,强忍痛苦,再抬眼望他。
“你?!”她想问他,为何要把她的葯给踢开,但,她紧缩的心口,痛得她无法言语而倒下身子。
费斯神色一惊,朝她疾伸出双手,想扶住就快倒地的她。
但,他伸出的手,顿停半空中,任由她在他面前倒下。
假的、一切全是假的!她想伪装虚弱、痛苦,来骗取他的怜爱!
骤眯冷眸,费斯柯古拉唇噙冷笑,俯看她惨白容颜。
“你以为这样装柔弱,装虚弱,甚至装出一副快死的样子,我就会被你骗了?就会因为不舍而心疼?”他语意议嘲。
她咬唇,摇头。不冀望他的心软与怜惜,她只求他不要再刁难她。
咬着牙,安琉璃捂住肚子,困难地侧身朝葯瓶爬过去。
“嗯,不错,你的演技还真是精湛。”看着爬地前进的她,费斯唇噙笑意,冷言嘲讽。
“我虽然会装病,可也没有你这么敬业、专业,能把一个垂死病人的角色,诠释得这么完美真实,看来,我是应该多跟你学习、学习。”
不听他伤人的言语,琉璃捡到葯瓶,随即靠墙坐起。
她双手颤抖,努力想旋开瓶盖,可,她发现原抓在手里的葯瓶不见了。
“那、那是那是我的葯。”看着落在他手里的葯瓶,她痛咬死白的唇,想让自己心情保持平静,不让过于激动的情绪,再加重自己的痛苦。
“你的葯?”把玩着小巧葯瓶,他唇扬恶意“不吃会怎样?”
“会会”琉璃紧捂心口,呼吸沉重而急促。
“会怎样?说啊。”高举小瓶子,他看着里边一颗颗的白色小葯丸。
还真是维他命丸?小小一颗,长得就像是他以前吃过的维他命丸。
“可、可能会死”
听闻死字,费斯河古拉睑色骤变。霍地,他仰身大笑出声。
“会死?!哈哈哈”忽地,他笑声乍止,冷颜冰冷,盈怒瞪她。居然还跟他演戏?!
“好,那我们就来试试,看不吃这葯的你,是不是真的会死?!”
“你?!”不,她还不能死,她还要平安生下他们的孩子啊!
“怎么不敢试?怕死不了,就没戏可唱了?”他褐眸幽冷,危光乍现。
“就、就怕死了,也没也没戏唱了”她痛苦说道。
“说得也对,那,我就来陪你演一段吧。”他勾扬冷唇“总之,你就是不想死,是吧?这没问题,我这人最好商量了。”
以为他要把葯还她,安琉璃缓缓朝他伸出颤抖的手。
“不。”他摇头“我怎可能这样就把葯还你呢?我看这样好了,你就演一个怕死的病人,然后跪着求我还你葯就可以了。”
“费斯你”不听她痛苦的呼喊,也不看她惨白的雪颜,费斯柯古拉手拿葯瓶,优雅旋身,走到一旁的单人沙发前,坐下。
背对窗外灿烂阳光,他双膝交叠,敛去眼中笑意,凝眼看她。
“可以了,来吧。”坐正身子,他俊容阴暗,眸光冰冷,薄唇高扬。
“千万要记住,要演的有诚意些,也要求得诚心点,否则”转动手中葯瓶,他语带威胁。
“你、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她心痛,但此刻她已不知道,那痛是因为他的狠心无情而心痛,还是来自心脏的剧痛。
“罗嗦!”眼见她脸色惨白,却迟迟不肯开口求他,费斯柯古拉情绪烦躁而脸色难看。
“叫你演就演、叫你求就求,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她的演技已到炉火纯青的阶段,教他几乎要信以为真,而想尽快把葯还给她。
“我”她知道他是有心为难她,也知道他是故意想整她,但,她不知道自己若低头了,他是不是就会把葯还给她。
不,他不会的。他恨她母亲害死了他爸爸,又气她隐瞒身分,现在他要她跪地哀求,只是想践踏她的人格与尊严,那就算她真的求他千次、万次,他也不可能会还她葯的。
牙一咬,安琉璃忍住心口的剧痛,别过头。
“你到底求是不求?!”
不看他盛怒容颜,不听他的恶声恶气,安琉璃颤着手,扶住一旁的沙发椅背,困难支起身子往外走。她想向外求援。
“不是说会死吗?!那为什么不求?!”费斯一怒起身,疾步上前,狠狠拐起她的手腕。
“就算是胃痛,也够折腾人了吧?那你还在跟我耍什么性子?!”费斯没发现此时的自己,已全然相信她的话,也相信她真的有病。
胃痛?她凄声一笑。如果是胃痛就好了。
“还是,你真的想死?!”他怒言道“想死就说一声,我可以大方成全你!”
“不,我不想死,一点也不想死!”她全身在颤抖。
“那就求我!”
“求你,你就会把葯给我吗?”眨去眼中泪水,她仰看愤怒的他。
“会!”他说的斩钉截铁,说的肯定。
“求、求你把葯还给我。”她求了。伸出手,琉璃想自他手中取回葯,但他薄唇顿扬,纵声狂笑!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原来,让那个恶毒女人的女儿,低声下气哀求我,是这么痛快的一件事,哈哈哈”霍地,他笑声一止,恨言道“报应、一切都是报应!”
“给我葯、快给我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给你葯?到现在你还想演戏?!”不顾她的病痛,费斯冰眸一扬,将她扯进浴室里“好,我就看你要怎么继续演下去!”
“你、你想做什么?!琉璃步子踉跄,被迫跟行。
“想做什么?你说呢?”松开她的手,他脸色阴沉,表情邪狠,如同夺人性命的死神,冷眼盯祝她的眼。
忽地,琉璃瞠大黑瞳,骇看他旋开葯瓶,高高斜举咚咚咚他当着她的面,将瓶里的救命葯丸,一颗颗往马桶里倒。
“你、你怎可以这样?!快把葯还给我!”眼看葯丸就要被他倒光,琉璃急身扑向他。
她想抢回自己的救命葯,但却因为费斯的闪身,而扑了个空,还直接冲撞向对面的墙壁。
他眼色顿变,疾伸出手,在她撞墙之前,一把扯住她的发,扯回她。
“我告诉你,我就是可以这样,而且,还有绝对的权利!”冷凝她满是泪水的清瞳,他冷言宣告。
“你、你到底还是不是人啊?!”她使劲想挣脱他的手,用尽力气地对他愤声叫喊,可,体虚气弱的她,挣扎无力,愤喊无气。
“我不是人吗?!他褐眼怒扬“那你母亲安梦玲呢?!”
“她”提及母亲,琉璃心中所有怨慰与怒气,全然消失。
“她当年是怎么对待我父亲的,你知道吗?!她有告诉过你,她在这里所做的一切?!她有没有告诉过你,她的伟大事迹?!没有,是吧?!”
“不,她说了,她全部都”激动的情绪,加速她的难过与痛苦。
她不希望看费斯这样的悲恸,不希望他的心,再被仇恨所啃噬,如果可以,她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他的快乐与开心。
“她说了?她真的什么都说了吗?!”费斯愤手将她推出浴室,又将她推往一旁的沙发上。
“她真的把她那几年,是怎么在大家面前装贤慧,怎么讨所有人欢心,又怎么在我父亲跟我的三餐里下毒的事,全部都告诉你了?!”
他擦怒带恨步步逼近,可,她无力后退。蜷缩在沙发上,她痛捂心口,无法言语,只能点头。
“那她有告诉你为什么吗?!她有说那一切全是因为她太过贪婪,等不及我父亲亲口告诉她,纵使他因为我母亲死亡,为能专心照顾我而结扎,让你母亲永远也无法为我们家孕育下一代,但是,他早已为她预留了一份庞大财产吗?!”他嘶声愤吼。她点头。
“她是不是很后悔?!”
她再点头。
“对,她是应该很后悔,因为、因为因为除了我死去的母亲外,我父亲也是如此的深爱着她!”积压心中多时的恨与怒,教他愤声狂吼。入耳的愤恨痛喊,教她盈眶泪水,疾速坠落。
她明白。因为,她母亲为此整整哭了二十年,她哭她的贪心,哭她害死了以真心待她的男人,哭她亲手毒死了这一辈子最爱她,也最疼她的丈夫。
“对不起对不起”无法还他一个父亲,无法洗去母亲的罪恶与痛苦,除了一句对不起,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对费斯说什么。
“对不起?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让一切烟消云散吗?!”他恨她此时的凄幽哀怜。
“是不可以,但,对不起。”除了对不起,她再也没有其他的话。
敛下水眸,忍住心口的痛,她移身下沙发,双膝落地。
“你?!你在做什么?!”她的跪地,教盛怒的他,为之怔住。
“我代我母亲跟你下跪,替她跟你道歉也替她替她跟你磕头”叩、叩、叩,她连续磕下三个响头。
紧捂心口,她想站起身子,但再一次传自心口的剧烈痛意,痛得她紧闭双眼、紧咬双唇。她无力站起,倒卧地上。
看着她惨白的脸孔、痛苦的表情,他似感受到一股来自她身上的剧痛。
握了握仍被自己紧抓在手的小葯瓶,费斯冰颜难看,薄唇狠抿。
“该死的你!”怒眸一瞠,他挥扬手,愤将手中葯瓶朝她用力掷出。
叩地一声,葯瓶击中她的身子,弹至一旁。
他不该相信她的伪装,不该相信她真的有病,但,握了握不断紧握又松放的拳头,他愤旋过身,疾步迈出卧室。
被葯瓶砸痛,安琉璃勉强张开双眸,看着不远处的葯瓶。
看着里边仅存的一颗救命葯丸,她凄然微笑。
即使他将对她母亲的所有恨意,全数转嫁到她身上,即使,他已经恨她入骨,恨不得要她死,但对她他依然有情。
也许他对她的感情,还不够多、不够深、不够重,也不够浓,但对她而言即使只有一丁点,那也足够了。
抬眸凝泪看他怒火张狂的离去背影,听着来自大厅一句句不甚清晰的争吵声,安琉璃紧握住葯瓶,泪眼蒙蒙。
抹去泪水,她困难坐起身,倒出瓶中唯一的葯丸,放进嘴里。
然,才想吞下葯丸,腹部传来的一阵胎动,霍然惊住她的心。
虽然医师说过这葯可以救她的命,但,她有孕在身,她不能吞葯抑痛!
咳、咳,安琉璃惊慌伸指探入喉间,想抠出还卡在喉咙里的白色葯丸。
她拚命咳、用力咳,咳红了脸,咳痛了心,她仍不停、不断的咳着。
“琉璃?!”是深怕费斯在盛怒之下,会做出伤害琉璃的事,而命罗尼尽速开车送他赶来的萨戈。
一进门,他就看见愤怒冲出卧室的费斯,再听见里边,传来琉璃阵阵痛苦的咳嗽声,他吓得心脏没力,急拖着费斯就往卧室跑。
“到底怎么了?!”眼见安琉璃咳得脸色涨红、痛苦不堪,萨戈急忙上前,小心而用力地拍打她的背。
咳!终于,咳出白色小葯丸,她气力殆尽,虚脱倒地。
“你又不舒服了,是不是?!”见她点头,萨戈急转头看向费斯“快过来扶她,送她到医院去!”
“爷爷,她是装的,你不要被她骗了。”冷立房门口,他讥笑讽道。
当然是装的,否则,她又何必要把吞下去的葯,再吐出来?哼!
“她这个样子像装的?!你的眼睛是瞎了吗,”萨戈愤怒斥道“琉璃她是心”
“爷爷别说。”拉住萨戈的衣袖,她虚弱摇头,说话声音小到要萨戈贴近她,才听得到她的声音。
“都这时候了,你还不让我说?你干嘛这么傻?!”他又气又怒。
“以前不说,是不要他担心现在不说是因为因为他需要一个发泄心中仇恨的对象”靠着仅存的意识,安琉璃喃喃说着。
“若不让他把心中仇恨发泄出来,他会不快乐他会痛苦的,而我只要他开心、快乐不要告诉他,就让他对着我来好了”
“你?!算了、算了!你不要再说话,爷爷马上送你到医院去!”急急搀起她,萨戈红着眼眶扶她慢慢走向房门。
“你要撑着点,他不救你,没关系,爷爷一定会救你,你别怕!”
“我我不怕。”透过蒙蒙泪光,看着身旁老人,她虚弱微笑,转眼望进情人悲愤、痛苦、挣扎的褐眸,她勉强再绽笑意
“因为,我心甘情愿”话声落下,她眼前一黑,顿然倒下。
“琉璃?!”看着失去意识的她,萨戈惊急扶住她,希望费斯能帮他。
但,一转头看见紧绷冷颜的孙子,对眼前一切毫无所动,不肯上前伸出援手,萨戈柯古拉强忍泪水,对他投以悲恸的一眼,留下一句
“你就不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