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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和日丽,万里无云,风掠进了林间树叶,也掠进了哀伤的墓园。
墓前,有个女子哭号欲断肠,几个人忙着安慰她,也有几个年纪尚幼的小朋友在墓园的小花园里头玩耍,压根不懂天人永隔是怎样的滋味。
身穿黑色小洋装的小女孩在花园里追逐着斑斓彩蝶,一个不小心扑倒在地,圆滚滚的身体在地面上挣扎了一下,又呆愣了一下,随即放声大哭。
呜呜,好痛。
大哥、二哥连敏尔抬眼张望着,没看到两位兄长的踪影,却瞧见一个男孩走进她的世界里。
“不哭,我帮你抓到蝴蝶了。”
男孩阖掌,从指缝中看得见有只斑斓彩蝶被囚在他的掌心之中,阳光自林间筛落点点光芒,她看不见蝴蝶在他掌中飞扬的姿态,眼中只有在光芒中发亮的他,神采照人,清爽的发在风中微扬,黑眸透着温润莹亮的光痕,俨然是她心目中的王子。
“怎么了?”男孩好笑地看着她发直的眼。
“没。”她摇摇头,挣扎着要起身,却发觉膝盖痛得让她站不起来。
男孩见状,放走手中蝴蝶,将她拉到一旁的石椅坐下,自口袋里掏出手帕,拭去她沾在手脚上的尘土。“很痛吗?”他看着她膝盖上头略微破皮的擦伤。
“还好。”连敏尔拿走他手上的手帕。“谢谢你,等我洗好,我会还给你的。”
“不用了。”男孩阖百,笑眯了褶线极深的双眼皮大眼,浓密长睫在丝状光线底下闪动着光亮,再次让她看傻了眼。
“不行,一定要还。”她眨眨眼,强迫自己回神。“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我叫上官迅,你不用知道我住哪里,因为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上官迅捏了捏她柔软又有肉的脸颊。“敏尔妹妹。”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她自我介绍了吗?
“当然知道,是何阿姨要我来找你的。”他伸出手,轻松地将她抱起。“走吧。”
她贴进他的胸膛,嗅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气,忽然有种感觉,这一幕,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十年后
“敏尔,去把上官给我挖起来!”
在母亲何美玥一声令下,连敏尔立即上楼,手里还拿着她特地要送给他的新年礼物。
上了三楼,转进他的房里,果真瞧见他睡摊在大哥的床上。
也难怪,昨天是十二月三十一日,也是“美乐帝”创立三周年纪念日,所以大伙在店外的院子玩疯了,直到天亮才睡。
这十年来,发生了很多事,上官的父亲在爹地去世的那年也去世了,三年前,美乐帝造型设计公司才创立,他的母亲也离开人世,而老妈基于和他母亲的情谊,也看重他超凡的技艺,于是收他为干儿子,让他住进美乐帝楼上,一到寒暑假便自动到店里报到学习,俨然成了美乐帝的一份子,尽管他现在还只是个实习设计师。
她的王子成了她的干哥哥,十年过去,他比她记忆中还要完美,他变得高大俊挺,外型出众,幽默风趣、圆滑却又不失稳重。
他完美得令她很难移开目光,甩开心思。
坐在床畔,看着他的睡脸,连敏尔不由得微眯起眼,难以置信他的皮肤竟然好得完全看不到毛细孔,立体眉骨底下的眼窝有些深陷,当他张开眼时,那双眼深邃得令人好心动,尤其当他咧嘴笑时
厚薄适中的唇,很引诱人犯罪,而她,自从认识他之后,常常犯罪。
如蜻蜒点水般地掠过他的唇,心在胸口里发狂骤颤着。
天、天啊!她是不是很变态?她抱着头溜下床,圆圆的脸像是颗熟透的红苹果。
在她背对的床上,男人掀了掀眼皮,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的背影,余光却瞥见了出现在门口的何美玥。
只见她微眯起眼,神色复杂得让他无法解读,似有若无地瞪了他一眼之后,随即离开。
同时,连敏尔也刚好再次爬上床,发觉他已张开眼。
“你醒了?”他发现自己刚才做的事了吗?
“嗯。”上官迅爬坐起身,看着她苹果般的脸。
很好,应该没有。“妈说时间到了,赶紧下楼吧。”她笑眯了眼。
“嗯。”抓了抓睡翘的发。“我马上就下去。”
“这个送给你,恭喜你考到甲级证照。”她把握在手中的盒子交给他。“希望明年的这个时候,你就能够使用它。”
上官迅打开一看,里头躺着一把精致的钢剪,而剪柄的部份以景泰蓝精绘着数只蝴蝶围绕其上,用色大胆,鲜活了冰冷的钢剪。
“你做的?”他讶道。
“剪刀是跟老妈要的,而景泰蓝彩绘是我画的,一人一支。”她自另一个盒子里取出另一支剪,不同的色调却是同款的蝴蝶造型。
“谢谢。”
“不客气,赶紧下楼吧!”她笑着,一溜烟下楼。
他把头枕在床头柜上,唇角漾苦笑,亲吻了钢剪后随即下床。
元旦到闹区逛街,简直是一种自我虐待的酷刑。
然而今天却是非到不可,因为今天在闹区广场上有一场造型设计大赛,虽然美乐帝没有派设计师出赛,但一样得到场臂摩。
何美玥使了个眼神,一旁的上官迅随即聪明地跟在她身后.
“上官,假期结束后,你就搬出去,我已经帮你找好住处,同时也预付了一年的房租。”她直盯着台上设计师的动作,语气轻松平常地像在聊着家常琐事。
上官迅不解地看着她。“干妈,为什么?”
“没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敏尔吗?”他垂眸忖了下,直言坦白。
何美玥侧睨他一眼。“我并不反对你们交往。”
“那又为什么要我”他顿了下,想起一个可能性。“难不成干妈是因为我爸爸”
“忘了。”她那犀利得像是要看穿人心的眼直瞅着他。“我已经忘了,你也应该忘了。”
“可是”
“她太小了。”拜托,女儿才十五岁而已耶,她可没打算这么早就当外婆。“好歹也等到她成年吧。”
“就这样?”他不相信原因这么单纯。
“我说你啊”“妈,上官,那边在写时光明信片耶,他们说,我们可以写给十年后的自己或其它人,他们会帮我们在十年后寄出喔!”何美玥话没说完,便让女儿打断。
连敏尔像只麻雀般吱吱喳喳的,一手拉着一个,将他们拉到另一头的场地。
何美玥没好气地摇摇头,却也只能放任她,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四年后
上官迅飞步在医院的急诊室奔跑着,气喘吁吁地来到一道帘子后头。
“你是何美玥的家属吗?”护士探出头来。
“是。”惧色爬上他刷白的脸。
“请到里头。”护士迅速拉开帘子。
上官迅走进里头,瞧见了一旁沾满血迹的棉花和衣物,视线慢慢转动,停在脸上罩着氧气罩的何美玥。
“干妈。”他颤着声,目光僵直。
“上官”何美玥勉强地勾起笑意。
“干妈,你会没事的。”他握着她冰冷的手。
她笑眯了眼。“仲衍敏尔呢?”
“他们在路上了。”
“伯凯呢?”
“快了,我们就快要找到他了。”上官迅面不改色地撒着漫天大谎。
何美玥的大儿子连伯凯已经失踪月余,而她之所以会伤重被送进医院,就是因为日以继夜地寻找连伯凯,因而发生车祸,眼看着命在旦夕,连伯凯依然下落不明。
“那就好。”尽管面无血色,她依然笑着。“上官,这些年辛苦你了
“一点也下。”服完兵役后,他便在美乐帝上班,目前还是个菜鸟设计师。
她笑着,双眼缓缓闭上,恍若快要失去意识。
“干妈,振作一点,仲衍和敏尔已经在路上了。”他紧握着她快要松掉的手。
何美玥瞬间张开眼,突然以很严肃、很正经的表情看着他。“上官,敏尔毕业后,安排她出国留学,而你不可以和她”
“嗄?”他俯近她,想要听得更清楚一点,此时帘子再次被拉开。
“妈!”连仲言旗步走进里头。
“上官,我有话要跟仲衍说”何美玥伸出手,连仲衍紧握着她的手,上官迅见状,随即退到帘子后头。
他的脑中轰轰巨响着,一片浑沌不明,感觉自忌中预定的未来蓝图正在片片剥落
美乐帝店旁的游泳池畔传来男女的嬉闹笑声,而刚从门外回来的连敏尔则冷眼看着这一幕。
三年前,母亲去世之后,她心目中完美无瑕的王子变了,变得滥情且放浪,身边女人一个换过一个,比换衣服的速度还要快。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一直以为他们彼此之间是心有灵犀的,一直存在着相知相惜的暧昧情愫,但是这份彼此认定的情愫却在这几年迅速流逝,原因无从查起。
“喂,那是你妹啊?干么一直瞪着我?”像八爪章鱼般附着在上官迅身上的女子轻问着。
上官迅抬眼探去,对上连敏尔含怒的大眼。
“你先回去吧。”他脸上堆满笑意。“乖,不准乱跑哦。”
女子回之倾城笑容,在唇上亲了下,并附在他耳边说:“我还以为她是你的新女友呢,不过她又高又壮再加上满脸痘痘,简直像个有瑕疵的金刚芭比,我想,你的眼光没那么差才对。”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肯定都听得见。
上官迅挑眉,不予置评,女子离开后,对着连敏尔,他一视同仁地笑容满面。
“你又换女朋友了?”她咬牙问着。
这个跟昨天看到的那个不一样,但是每一个都美艳得教人无法直视。
反观自己,从小到大不曾变过的圆型身材,圆圆的脸、圆圆的身体,外加长满青春痘的脸说她丑,她不得不承认。
“只是朋友。”他定向她。“手续都办好了吗?”
“我一定要去吗?”尽管不愿意,她还是把包包里头的资料交给他。
“这是干妈的遗言。”上官迅垂眸翻看着。“嗯,这一间学校不错,你去那里应该可以学到更多东西。”
“我不想去!”
“为什么?”他抬起慵懒的眸,唇角有着一抹迷惑众生的笑。
“因为我”
“舍不得我?”他懒懒地截断她的话。“千万不可以哦,干哥哥我啊,希望你到国外开开眼界,顺便嗯,看看能不能让你变个样子,好歹是美乐帝的一份子,你这个模样,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毕竟美乐帝是美人制造中心,而现在的你会砸了美乐帝的招牌。”
上官迅说得很保守,但任谁都听得懂他话里的嫌弃,字字句句都如刀般刻在她心版深处,扫扫地淌出满嘴咸腥。
他从没嫌弃过她的
当他搬离美乐帝时,当她发现他不再使用她送的剪刀后,她就发现他的转变,但她不敢问,很怕问了之后她编织的美梦就会成空,说到底,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他早就离开了,在她的爱情里临阵脱逃,她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所以听话,知道吗?你要记住,我都是为了你好。”看她垂敛眸子,他的心滑过一抹难喻的酸意,他得要握紧拳头,才能阻止自己冲上前去将她搂进怀里。
“什么叫做为我好?”她抬眼,黑白分明的圆润水眸噙着迷蒙水雾。“你又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了?凭什么说是为我好?”
不要替她决定她的人生,讨厌她就直接拒绝,不要转弯抹角地甩开她!
“你现在离开,以后你会很快乐。”尽管心痛如绞,他脸上的甜柔笑意依然。
连敏尔哼笑了声。“原来快乐是可以预定的。”居然用这种方式拒绝她。
“快乐是可以累积的。”他擅子撒谎,骗骗别人顺便骗骗自己。
她闻言放声大笑,笑得几乎岔气,笑得泪如雨下。“我现在都不快乐了,以后怎么可能会快乐?!”大笑完后,她将包包往他身上一丢,转头就跑。
“总监,发生什么事了?”店里的设计师探出头来。
上官迅捡起包包,唇角微掀。“没事。”他笑得毫无破绽可言,就连他也几乎相信自己并下伤悲。
飞机划过天际只留下长长的一道机云。
“总监,你到底是上哪了,怎么手机也没开?”一见上官迅经过店外的车皮,一名设计师随即追了出来,却见他头也不回地朝直通楼上的那扇门而去。
恍若识途老马,他来到美乐帝二楼属于连敏尔的房间,无波的慵懒瞳眸环视一周,走到她的床头柜前拉开柜子,拿出一条有些泛黄的手帕,而后打开了窗,在窗台上坐了下来,掏出手机开机。
一会后手机传来哔哔声,他顿了两秒才拿起手机查看,是语音留言,进入系统没有声响,只有微颤轻扬的呼吸声,十几秒过去了,就在他决定切断电话的瞬间,熟悉的声音自另一端含幽带怨地逸出。
“是我自作多情我再也不爱你了绝不爱你”手机里传来她第一次的告白,简短三句,带着心痛欲绝的哭泣。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激艳得像是要燃烧般的彩霞斜映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烙下了绝艳的色彩,勾勒出脸上那抹无声无息的泪。
闭上眼,亲吻她仔细折叠并视若珍宝的手帕,他第一次尝到了撕裂灵魂的痛苦。
他后悔了,后悔了如果再有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放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