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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年9月11日,星期一,晴(42)

    佳佳终于回信啦!

    说实话,这是翟红兵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

    事实上,自打住进鲍又敢的这套廉租房以来,翟红兵就没有收到过任何来信。楼下信箱翟红兵倒是经常打开,但打开的目的不是收来信,而是收电费、水费、排污费、垃圾费、管理费、有线电视费、网络费等七七八八各种各样的缴款单据,以及比这些单据更多的乱七八糟的小广告。今天也一样,翟红兵打开信箱之后,首先就是一大堆广告,然后就是各种单据。照例,广告不带到楼上,直接在楼下丢进垃圾桶。可就在丢进垃圾桶的一杀那,翟红兵发现了佳佳写给他的那封信。为此,翟红兵还后怕半天。万一稍不注意,把佳佳的信连同那些乱七八糟的广告一起丢掉,那么自己不是后悔一辈子?

    翟红兵没有在垃圾桶傍边拆开信封,而是把那封信贴在心口,喘着气,快速上楼。到了楼上,还是没有立刻拆,而是久久地凝视着那封信,努力猜想着她的内容。期间,翟红兵还想到要给鲍又敢打个电话,告诉她这个天大的喜讯。可是又一想,佳佳并不是他和鲍又敢的女儿,在这件事情上,他和鲍又敢不是同一战壕的战友,对自己是天大喜讯的事情,对鲍又敢未必是喜讯,下次见面的时候,顺便说一下倒可以,专门打电话似乎没有必要。于是,翟红兵没有给鲍又敢打电话,而是把信拆开。

    所谓的“信”其实就是一句话——“爸爸我要电脑。”

    买!

    翟红兵想都没想就决定买。冲着佳佳是他的亲生女儿这一条就要买。冲着佳佳信上称他爸爸这一条更要买。管它花多少钱!管它离婚候协议上明确写着“女儿的衣食住行及教育费用全部由女方负担”翟红兵坚决要买。

    可是,一旦决定买,马上就冒出新的问题。

    是在深圳买还是专门回南京买?在深圳买不行,首先是这么远托运不方便,其次是万一买回去之后发觉有问题,难道还要运回深圳维修?所以,只能在南京买。那么,是翟红兵特意回南京去买还是把钱寄回去买?当然是自己回去一次。趁机回去一次。回去帮佳佳买电脑,名正言顺,又是女儿自己提出的,她总不能不见我吧。翟红兵大脑中马上就想象出自己和女儿翟雨佳一起到新街口百货商场挑选电脑的情景。温馨极了!

    接下来是第二个问题,钱。

    买电脑需要钱,回南京一趟更需要钱。两项加起来,起码要1万块钱。况且,女儿第一次向翟红兵开口,他不能讨价还价,万一女儿看上的不是普通电脑,而是笔记本电脑,价格也不是几千,而是1万之上,难道翟红兵还能说不买?或者说拒绝女儿的要求?所以,这次回去最好能多带一些钱,比如2万块钱。可是,翟红兵身上没有那么多钱啊。

    翟红兵和前妻离婚的时候,家庭的积蓄包括他个人的积蓄全部给了前妻。离婚之后“退岗”之前的积蓄全部换成了南山的那一套房子。“退岗”的时候总共获得7万补偿,其中的5万投入了股市,剩下的2万多做生活费。一年过去,已经花得差不多了,特别是上次回了一趟南京,来回飞机加上住宾馆,回来之后又先后两次为了凑整数往股市里追加一些资金,现在身上只剩下维持一两个月的生活费。如果没接到女儿的来信,没事,这点生活费够了,等到用完了,焦作万方也该复牌了,到时候卖点股票就是。可是,现在接到了女儿的这封信,要拿出2万块钱回南京给女儿卖电脑,不是愁坏了翟红兵吗?

    2006年9月13日,星期三,晴(43)

    000612焦作万方还没有复牌,而且看不出啥时候复牌的样子。翟红兵恨不能找证券公司吵架。如果吵架确实能够让他交易,那么豁出去也罢,问题是把证券公司炸了也没用,这不是急死人吗?

    想曹操,曹操找。证券公司的客户经理给翟红兵打电话,让他有空的时候来营业部一次,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

    有空。当然有空。焦作万方停牌,翟红兵连买卖股票的权利都没有,哪里会没有时间。去。当然去。没有惊喜也要去。

    去了之后才知道,所谓的惊喜就是一个不锈钢的保温杯。虽然谈不上惊喜,但总不是坏事情。杯子是新产品,里面带网罩,既可以当茶杯用,也可以当咖啡杯用,而且比普通的茶杯或咖啡杯都要好。

    客户经理对翟红兵很客气,一直非常恭敬地笑着和翟红兵说话,仿佛他是个大人物,搞得翟红兵很受用。闲聊之中,翟红兵没忘记问000612什么时候复牌的事情。客户经理说快了吧。一边说,一边还习惯性地调出该只股票看,仿佛从中可以看出什么时候能复牌。当然,翟红兵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如果客户经理能看出来,翟红兵就能看出来,现在翟红兵找遍了各种资料也没有找到焦作万方何时复牌的依据,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客户经理怎么就能看出什么时候能复牌呢?当然不能。

    虽然不能,但客户经理态度极好,没话找话地和翟红兵说着话,问他是什么时候买的这只股票,什么价位买的等等。翟红兵一一作回答。客户经理一如既往地夸奖翟红兵,说翟红兵好眼力,说该只股票复牌之后一定大涨。

    翟红兵说是不是大涨他不在意,在意的是到底什么时候能复牌。

    客户经理显然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客户,有些不知所措,迟疑了一下,问为什么?

    翟红兵哑了,他不知道该说为什么。

    “你是不是听到什么坏消息了,要急着出来?”

    “不是不是。”翟红兵赶快解释。

    客户经理又疑惑了一下,问:“您是不是把全部资金都投进去了?”

    这下翟红兵没有急着否认了,但也没有急着肯定,略微想了一下,说也不是。本来是留了两万块的,可经不住诱惑,每次换股的时候,就高不就低,往里面贴一点,凑个整数,所以最后就全部贴进去了。

    “那您是不是没有生活费了?”客户经理问。

    “那倒没有,”翟红兵说“但遇到了点急事。”

    客户经理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要多少?要不然我借给您?”

    “啊,不要不要。谢谢!谢谢!”翟红兵立刻制止,像是客户经理要找他借钱。

    “没关系的。”客户经理说。

    “不要不要,真的不要。谢谢!”翟红兵怎么能向客户经理借钱呢。当然不能。

    尽管不能,但他还是感觉比较温馨,想着这个客户经理确实不错,以前对他客气,翟红兵还以为纯粹是商业目的的假客气,现在看来,也不完全是假客气。这么想着,翟红兵就产生一丝愧疚,感觉自己以前傲慢了,有点对不起人家了。

    2006年9月15日,星期五,阴(44)

    鲍又敢来了。鲍又敢仍然是下午来的。仿佛只有下午她才有时间。或者是只有下午才是她认定的最安全的时间。

    不用说,来了之后就要做。可翟红兵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大的兴趣。第一表现是不想接吻了,勉强接起来也是轻轻点水,再也没有那种一下子想把鲍又敢的舌头吞到自己肚子里面的冲动。可事情还是要做。不做说不过去。但做起来非常勉强,不仅要鲍又感主动,而且还要加大主动的力度,动用她的各种器官,才能让翟红兵有起色。特别是今天,勉强有起色后,进行到一半又疲软下来,搞得鲍又敢非常扫兴。

    “你心里有事?”鲍又敢问。

    “啊,是。对不起。”翟红兵说。

    鲍又敢没有接受翟红兵的道歉,但也没有生气,而是先把自己的衣服穿好,然后认真地坐好,最后才问:“什么事?还是女儿的事情吗?”

    翟红兵点点头,算是回答。

    “你是瞎操心,”鲍又敢说“是你的女儿总是你的女儿。就是她现在不认你,长大了也会认你。你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

    翟红兵看着鲍又敢,没有回答。

    “怎么?我说的不对啊?”

    翟红兵仍然没有回答,站起来,走到书房,当然,也就是放电脑的房间,取出一封信,递给鲍又敢,然后打开电视,自己看电视。

    这时候,翟红兵隐隐约约有一种期盼,期盼鲍又敢能帮他解决这个问题。其实鲍又敢要帮他解决这个问题很简单,借两万块钱给他就行。不过,这话他不能说,要等鲍又敢自己说,如果鲍又敢自己说了,那么翟红兵可能假意推辞一下,最后还是会接受的。毕竟,只是借,并不是借了不还,为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丢一次人就丢一次人。因此,他估计鲍又敢看了这封信之后,会说很好啊,女儿给你写信不好吗?女儿能向你开口要电脑,说明她没有不认你啊,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呀,怎么反而不高兴呢?

    如果鲍又敢这样说,那么翟红兵告诉她自己眼下的难处,说自己的钱全部投到股票上了,而且正好碰上000612停牌,想卖都卖不掉,所以还真没有钱回去,没有钱为女儿买电脑。如果他这样说了,那么,鲍又敢肯定就会主动说这算什么难事?在我这先拿两万就是。

    可是,鲍又敢看完信之后,并没有如翟红兵估计的那样说。

    “这事有点麻烦。”鲍又敢说。

    翟红兵把脸从电视上侧回来,并且把电视的音量关小,疑惑地看着鲍又敢,等待她说怎么麻烦了。

    “你想啊,”鲍又敢说“你女儿才多大,她哪里用什么电脑,你给她买电脑,等于是给她妈妈买电脑,她对你都这个样,背着你把佳佳的姓改了,还教唆女儿不认你,你干吗要给她买电脑?”

    “她”当然是指翟红兵的前妻吴冬梅。这倒是翟红兵没有想到的问题。看来,还是旁观者清啊。

    “可你要是不买这个电脑,对女儿这么说?”鲍又敢继续说。

    经鲍又敢这样一分析,问题更麻烦了。本来只有单纯一个钱字,现在即便是自己身上有钱,买不买电脑还另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