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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东宫的容苍,一眼就看见杨德喜命人送来的折子堆满书案,良久无言以对。
沉默了好半晌,他喊了两个宫女过来,把折子搬去后面的长信殿。
楚云绯在坐月子,看见容苍身后跟着两个宫女,两人皆抱着一堆奏折进来,表情微妙:“这是坐月子批折子?”
容苍示意宫女把书案抬进内室,放在紧挨着床沿的地方,随即把人都屏退出去。
“父皇把折子都送了过来,还让我一天之内看完。”容苍先解释了一遍,“前殿还有一些,等会再让人拿过来。”
楚云绯笑道:“你在前殿批奏折,还能召几个属官商议一下,在这里只能自己拿主意了。”
“不是有你吗?”容苍坐在床沿,“等你身子恢复一些,可以学我的字迹,到时就可以帮我分担一些了。”
女子干政暂时还有些难,尤其楚云绯还只是太子妃,不是皇后,满朝文武若得知批折子的人是太子妃,只怕朝堂上又要吵翻天。
所以眼下来说,最好的办法是模仿容苍的字体,这样就算有人察觉到异常也不敢确定。
楚云绯倚着床头:“你就不担心我学会了你的字迹,以后利用你夺权?”
“只要你有这个本事,夺就夺吧。”容苍捏了捏她的脸,一脸无所谓的笑容,“反正就算你把权力夺了过去,以后也是要传给我们的儿子。”
“那不一定。”楚云绯不疾不徐地摇头,“历史上不乏弄权的太后,她们私底下应该都养过男宠吧,万一再生个孩子——”
“想都别想。”容苍打断她的话,“夺权可以,干政也行,养男宠是不可能的,除非我死。”
楚云绯扬眉:“是吗?”
地上放了个垫子,容苍靠着床沿滑坐在地上,声音疏懒却透着不容反抗的威压:“你没那个本事,歇了这份心思吧。”
他席地而坐的位子正好在楚云绯身侧,楚云绯抬手就能揉到他的头,掐着他的耳朵,娇嗔说道:“太子殿下这么看不起人?”
容苍翻开一本奏折,闲闲回道:“不是看不起你,而是更相信我自己的能力。”
“皇帝日理万机,容易操劳过度。”楚云绯挑眉,“万一你比我早走——”
“所以我要让绯儿跟我一起操劳。”容苍偏头瞥她一眼,“我们同甘苦,共富贵,百年后一起奔赴黄泉。”
楚云绯:“……”听着好浪漫的感觉。
沉默弥漫在室内。
她就这么安静地欣赏着他的侧颜。
棱角分明的轮廓怎么看都看不腻似的,眉眼的贵气与生俱来,俊美而又冷硬的容颜是其他任何皇子皆比不上的——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楚云绯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在数年前,京中贵女们谈婚论嫁时,虏获更多芳心的是宸王,但楚云绯一直觉得那些人都没眼光。
世家女子都觉得征战沙场的武将粗鲁而不懂温柔,且浑身充满着冷硬杀伐之气,让人害怕,但楚云绯觉得只有这种男人才真正称得上顶天立地。
“看什么?”容苍开口,声音里不自觉的多了几分戏谑,“是不是突然发现你家夫君太过优秀,让你看得移不开眼了?”
楚云绯一愕,随即失笑:“容苍,你最近变了很多。”
像是谪仙落入凡尘,言语间多了许多情绪波动,跟普通人一样,不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容苍嗯了一声:“我也是人,是人就会变。”
楚云绯静静倚在床头,笑了笑,没再开口。
晏儿在偏殿睡觉,她安静地休息着,容苍在批阅奏折。
只要他们一家三口都在,即便一句话不说,也让人觉得温馨而静谧。
世间的幸福,大抵就是如此吧。
……
秦芷岚的后事安安静静地办完了。
街头流言蜚语议论得不是很多,大概是被人压了下去,当然,隐隐约约也有人觉得秦芷岚是活该,眼光高,没有自知之明,最终害死了自己。
也有人说是秦太傅有通敌之嫌,皇上念在他曾是老师的份上不忍心治罪,但也不想让他的孙女嫁给皇子,所以才取消了婚约,秦芷岚自尽是对皇权的抗议,实属大不敬。
总之这件事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
楚云绯的月子也安安静静地坐着,看着儿子每天都在成长的小脸,内心充满着无与伦比的满足和幸福感。
原本她并不知道秦芷岚自尽的消息,只是九月二十三这天,晋安王妃来东宫跟她道别,自然而然地提起了这件事。
“秦芷岚的事情结束了,我跟王爷打算明日出发回封地,今日过来跟太子妃说一声。”
“秦芷岚的事情?”楚云绯刚换了身衣服,此时精神状态不错,只是对焦晚晚的话感到不解,“秦芷岚的什么事?”
“太子妃不知道?”焦晚晚诧异,“她自尽了。”
楚云绯一懵:“不是被丫鬟及时救下来了吗?”
“第二天又悬梁自尽了一次,这次死了。”焦晚晚苦笑,语气里多了几分叹息意味,“好好的一个世家贵女,硬是把自己逼到了自尽的地步,真是让人唏嘘。”
楚云绯暗惊,秦芷岚死了?
“她……什么时候似死的?为什么又自尽第二次?”
她以为凭秦芷岚的性情,不该真的寻短见。
“我们本来以为是被取消婚约之后,秦姑娘自觉丢不起这个人,所以才寻短见,但是后来得知是她哥哥的原因。”焦晚晚坐在一旁,眉头总是无法舒展的样子,“她哥哥对她怨气极大,醉酒之后说了一些泄愤的话,恰好被她听到了,她一时没想开,所以就……”
楚云绯沉默下来,原来如此。
这个解释倒是合理。
以秦芷岚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晋安王解除婚约一事绝不可能是她寻死的原因,何况她本就不想嫁给晋安王。
她想嫁的人一直都是容苍,只是从来高高在上却求而不得罢了。
“你不必难过,此事跟你无关。”楚云绯显然看出了焦晚晚情绪低落,开口安慰,“虽说这桩婚事是皇上所赐,但晋安王远在封地,在圣旨赐婚之初,无法及时求皇上收回成命,又不愿违背自己的意愿纳妾,这不是他的错,也不是你的错,何况秦芷岚的死并非因你们而起。”
焦晚晚垂着眸子:“我只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直面一个人的死亡,且这个人间接地因为我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