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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真的很孤独
金三顺,
你是不是在我的蛋糕里放了什么奇怪的药?
我看不到你,但到处都是你的痕迹
我,现在真的很孤独。
——玄真贤给金三顺的留言
这一次金三顺在玄真贤的世界里蒸发了。
“你不仁,难道我就不会不义?”
三顺一出医院就开始行动了。幸亏她有过类似的经验,知道和男朋友分手以后应该干什么。真是的,有过被男人这种怪物抛弃的经历有时候也是有用的。
反正三顺立即开始了以下的行动:首先她删除了手机里真贤的电话号码,然后把墙壁上挂着的,用他送的玫瑰花做成的干花取下来。本来想放一把火把它烧了的,不过又不想被家人看出烧花这一行动所蕴涵的真实含义,最后她决定以后去邮局把它寄回给真贤。还有每次和他一起去看电影时细心收集的画报和电影票也都被流放到了垃圾桶里。
“这会儿你在家干吗呢?没去上班吗?”
看到女儿在这个时间突然气喘吁吁地跑回家,拖着疲惫的身子知道在翻弄什么,母亲这样问道。三顺的回答干净利落:
“妈,我又失业了。”
三顺的妈妈朴凤子女士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三女儿说这样的话。五十九年来,她的人生信条就是:人应该干活,女人三十岁之前应该嫁人,嫁人之后应该生下健健康康的小孩。在她的三个女儿中,惟有小女儿能遵守这三条信条,现在竟然也要破碎了。
“你这丫头!你说的什么鬼话?”
奇怪了,平常那么害怕母亲结实有力的手掌和手里的饭勺的小女儿,这回却一脸愤怒、理直气壮地顶嘴了:
“我怎么了?从十九岁到现在,我马不停蹄地赚钱补贴家用,难道现在连休息几天的权利也没有吗?妈你干吗那么偏心?大姐、二姐、正载都是自己想什么就干什么,为什么只有我不行?妈你为我做过什么?你把大姐二姐生得那么漂亮,还给她们起好听的名字;给我呢?除了像乞丐一样难听的名字,你还给过我什么?都看我好欺负吗?啊?”
三顺也知道自己的不幸跟妈妈无关,她只不过是因为第二次被男人甩了,在拿妈妈做出气筒。虽然话说出去后三顺心里已暗叫糟糕,可是她这脾气一旦倔起来就停不下来了。对于像吃了豹子胆的女儿的无礼,母亲的忍耐到此为止。
“啪!”母亲有力的手打在三顺的脸上“啪”的一声脆响回荡在空荡荡的屋子里。
看到女儿脸上泛起的红色掌印,母亲心里有一丝后悔。在母亲回过神之前,三顺已经一声不响,大步流星地跑到厨房打开了冰箱门。冰箱里几个草绿色的烧酒瓶吸引了她的视线。三顺伸出手想要拿烧酒,犹豫了一下手又缩了回来。不能破罐子破摔,一错再错。不能再为了臭男人生气,喝酒伤身子,这次不能再这样了。
于是三顺拿出了泡菜和辣酱,又把里面装着饭的电饭锅整个拿了出来;然后翻出香油,一股脑儿地倒进饭锅,用力搅拌着;然后当着一脸惊讶的母亲的面,大口吃起拌饭来。不知不觉中,她忽然意识到,到目前为止,失恋的女人必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她还没有做——
这次失恋以后,她还没有哭呢。
一想到这一点,泪水不由得哗啦啦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尽管告诫自己不能没有出息,可是没有用。
朴凤子女士呆呆地看着女儿一边挥动勺子往嘴里填饭,一边任由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她以前从未想过原来这两件事情可以同时做——就这么看了很久。
如果三顺边吃拌饭边哭的光景被真贤看到的话,他恐怕会一边幸灾乐祸地笑一边这么说:
“真寒碜,你是傻子吗?”
没错,他现在就在幸灾乐祸呢。要是三顺现在在他眼前的话,他一定早已经跟她说上了百遍“你是傻子吗”了。没错,这个女人就是傻子。所谓恋爱关系的结束应该是经过恋爱双方一起同意的。自己单方面说句“结束”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以为一切都结束了,这种想法和做法本身就傻。再说了,被我玄真贤的网子套住的女人,不经过我的同意跟我分手?这像话吗?
不过,没过多久,他不得不承认,事态对自己并不那么有利。
“三顺现在不在家。”
眼前的这个女人和三顺长得挺像,不过好像比三顺显得更干练些。她站在大门口,冷冷地对找上门来的真贤说道。可能是从妹妹那儿听到了什么吧,过了大约五秒钟,三顺的姐姐又对真贤说道:
“就算在也不会让你见她的!想找女人陪你玩儿,请到别的地方去找吧,社长先生。”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问题。都快三十岁的女人了,家里人怎么可以干涉她的恋爱?大韩民国宪法没有规定姐姐应该干涉妹妹的恋爱——不管他摆出什么理由来抗议,她也毫不让步。
就在这个玩弄了人家姑娘的十足的无药可医的花花公子转身要离开的瞬间,三顺的姐姐叫住了他,似乎一番慷慨言辞还未能解恨:
“你来得正好,我正打算去你的餐厅找你呢!”
二英边说边递给真贤一个白色的信封。真贤看着她递过来的信封,仿佛那里面装的是炸药,他涩涩地问:
“这,是什么?”
“是支票,是我妹妹向你借的五千万。现在还给你,你快把那份害人的合同还回来吧!”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个白信封就是长得像信封的炸弹。真贤不费一秒钟就读懂了这个女人的意思——你和我妹妹的关系是从金钱开始的,那就以金钱结束。不过,明白并不表示接受。
真贤看了一会儿二英手里的信封,嘻嘻笑着接了过来。在他接过信封的那一刻,二英以为这个男人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她安心地叹了一口气——不过只是一瞬间——她的瞳孔一下子又因为惊讶而睁大了。因为真贤突然将那个信封撕得粉碎。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二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真贤先开口了。无框眼镜背后冰冷的眼神让二英打了个冷颤。真贤脸上的表情让人无法琢磨,他轻轻地对二英说:
“大姐,您知道我现在多心痛吗?”
“我,我怎么会知道呢?”
二英想说:难道你想三顺想到心痛吗?哼!你以为你那些肉麻的话可以欺骗我吗?再说了,谁是你的大姐?真贤脸上带着痛心疾首的表情说了一番完全出乎二英意料的话:
“不知道?有机会的时候您也把五千万的支票撕碎试试,您就会明白,对于一个爱钱的人来说那种痛苦是多么刻骨铭心了。”
真贤本来竭力压制的火气,还有无边的愤怒现在再也无法控制了,终于爆发了。本来沉着的语气到最后简直变成了悲鸣。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二英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对这个男人的描述:
“这个男人是一头披着美男外套的妖怪,简直让人无法理解。”
妹妹说得一点没错,这个妖怪根本不像青年实业家或者大企业的继承者,他用非常粗鲁的甚至是威胁的语气说道:
“看在你是三顺姐姐的份儿上,我不跟你计较了。不过你要记住,对于我这么爱钱的人来说,这可是让我真的很心疼的。还有,大姐,如果我因为没有了三顺而孤苦终生的话,你能负得起责任吗?能吗?”
“你想撕的话为什么不撕掉那份合同,却撕掉你那么喜欢的钱呢?”
从自己所爱的人的姐姐嘴里说出这么让人无可奈何、啼笑皆非的话来,真贤心想:这像话吗?他一脸无赖地说:
“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我现在比喜欢钱更喜欢这个女人呢?”
这样的表白一点也不帅气,连针眼那么点儿的帅气都没有。二英代替三顺听了这样的表白,心里不由得苦笑。自己的妹妹三顺不顾家人的千叮咛万嘱咐,硬要追求什么浪漫的爱情,结果怎么会被这样的男人迷住呢?不过也是,爱情这个奇妙的东西,又是谁能说得清,道得明的呢?
因为有凶神恶煞的魔女姐姐把守大门,没能见着三顺。打电话她也不接。气死人了!万般无奈之下,真贤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发短信。
“我知道你生气了,可是你现在这样也未免太幼稚了吧?”
“不要自己一个人生闷气,你听我解释。”
“你生我的气就罢了,可是工作呢?你没有职业道德吗?要辞职也得跟我交一份辞职信吧。这是最起码的吧。”
“呀!金三顺!”
真贤一连发了几条短信三顺也不理他,他的耐心终于耗尽了,心中的怒火突然爆发,顺势把手里的手机用力摔到了地上。
“金三顺!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没搞清楚为什么就把人的小腿踹得肿痛,然后逃之夭夭,躲着不见人,对这一切,真贤实在忍无可忍了。
下次见面的时候,一定要她把随便踢男人小腿的臭毛病给改掉,还有那一触即发而且发得一塌糊涂的自脾气。
真贤被眼前的状况气火了,所以干脆三周内忍着不见她。不过预想不到的问题发生了。就像戒烟的时候会有副作用一样,不能见三顺的副作用让他这三个星期非常难捱。
晚上睡不着觉,真贤倒了一杯威士忌,自己一个人呆呆坐在空荡荡的公寓里,无意间看到了摔在地上的手机,手机电池和手机身首异处。这时,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时,无边的寂寞突然向他涌来。真贤一口干了杯里的威士忌,然后把手机电池安上,然后开始看以前她发给他的短信。
——你还好吧?身体也挺好的?
——病得厉害吗?在哪家医院?我过去看你吧?
说什么甜言蜜语,到头来这么冷酷无情。真不知道女人心里是怎么想的。真贤心乱如麻,终于在忍受了三周思念的煎熬以后又一次给三顺发起短信来。
——金三顺,你是不是在我的蛋糕里放了什么奇怪的药?我看不到你,但到处都是你的痕迹。我,现在真的很孤单。
写完短信之后,真贤盯着自己写的短信看了老半天。如果现在清醒的话,打死他也不会把这么肉麻的短信发出去的,不过现在他已经喝了几杯威士忌,处于不清醒的状态。于是真贤把这条短信发了出去,甚至还把同样的话在语音信箱里留了言。然后他就愣愣地盯着桌子上酒杯旁的手机,眼巴巴地等着三顺的回答。不过,直到最后,他也没有等到片言只语。不过第二天,有快递来了!真贤怀着期待而忐忑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束玫瑰,和一个白色信封。信封上有明显得刺眼的“辞呈”两个大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真贤想起玫瑰是自己以前送给三顺的。花瓣上的露珠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真贤立刻明白了三顺寄回干玫瑰所蕴涵的意义。
——我们完了。
在领会到这层意思的一刹那,真贤像是被人当头一棒,愣是向后退了两步。他的脸色比撕碎五千万的时候还要苍白难看。递给他包裹的职员一看社长那架势,马上就缩起头来出门了。他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就像一头马上就要咆哮的狮子。
死一般的寂静被子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铃声打破了。真贤犹豫着,接还是不接?最后还是翻开了手机盖。电话那端传来了他熟悉的声音。
“啊,真贤吧,是我宰硕。”
“什么事啊?我现在不太方便通话。”
朋友并没有因为真贤的冷淡而生气,相反,电话那端宰硕的语气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几乎是用一种间谍在密报时的语气说道:
“不方便通话也给我仔细听好了,听完了以后恐怕你感谢我还来不及呢!”
宰硕有些卖弄和傲慢的语气令真贤非常恼火。他正打算说:“挂掉!你这个臭小子!”只听宰硕在电话那头用诡秘的语气说道:
“那个你觉得很可爱的女朋友,现在正在酒店和别的男人见面呢,我是路过时偶尔看到的,不过肯定是她没错。好像是在相亲呢,你知道吗?”
发现间谍的时候打113,目击自己朋友的爱人背着朋友相亲的话就应该当场给朋友打电话密告——这很明显是宰硕的原则。反正真贤听到这个密告后,怒火如岩浆一般喷涌而出,仿佛脑浆都要沸腾了。
他尖利的牙缝中间传来了一阵脆响。
“这个女人,也太过份了!”
头顶刚刚发生过火山爆发的真贤立刻披上外套开车朝他的死对头相亲的酒店飙去。说什么两年之内爱情会枯萎的话是无稽之谈,现在自己呢?这是沉浸在爱情荷尔蒙的滋润里的女人做出来的事吗?!
“金三顺,你这个骗子!我饶不了你!”
那些去捉出轨的老婆的男人们是不是就像现在的真贤这样呢?全身燃烧着愤怒之火的真贤才不管它什么交通规则呢,短短二十分钟之内就到酒店的咖啡厅。这是自从去年他们在这里相亲时遇上以后第一次来这里。三顺说过她特别喜欢这个咖啡厅,希望能在这里见到自己的真命天子。
“哼!真命天子?见鬼去吧!”
真贤完全忘记了自己和三顺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里,他用他那如猎食的雄鹰一样锐利的眼神巡视着全场。宰硕发现了真贤,赶紧走上前指了指某张桌子。三个星期以来第一次看到了她。真贤观察了三顺足足一分钟,就像是在检查属于自己的某件物品是否完好无缺一样。
“二十九岁的老姑娘了,个头还是照样一五九,也不可能再长高了。哼,体重起码有六二到六三吧,腰围怎么也得有个二九到三0。和以前一模一样啊!”从外表看起来,她和最后一次见到的时候没有什么变化。没胖也没瘦,还是那个圆乎乎的金三顺。听说她上次失恋的时候长了不少肉,看来这次和我玄真贤的失恋没有对她产生那么大的影响——她健健康康的样子让真贤的心情分外复杂;一方面觉得失望和心痛,另一方面又觉得有几分欣慰。
心情复杂是复杂,不过有一点毫无疑问的,那就是,现在三顺和别的男人一起喝咖啡这件事让他很不爽。真贤径直朝他们对面的桌子走去,两人没有意识到真贤的到来,正聊得热火朝天。从背后看那个男人的身高和真贤差不多,他正用颇熟络的语气跟三顺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可以一直一起生活到老,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
三顺温柔地说:
“那行啊,我绝对赞成。而且我相信您一定可以做到。加油啊!我会全力支持您的。”
胡说八道!听到这里真贤忍无可忍了。绝对赞成一起生活到老?全力支持?想得倒美!
这个女人,太可笑了!真贤的嘴角咧得老高,冷笑着说:
“这可怎么办?我既不赞成也不支持。”
冷不防传来真贤的声音,三顺惊讶得眼睛睁得老大。自己宣判了“结束”的男人忽然带着他那一贯的、不怀好意的微笑,像幽灵一样出现在眼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玄真贤这家伙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你,你怎么知道?这里?”
真贤不怀好意地笑着回答道:
“火灾是119,间谍是113,看到金三顺相亲的话要向玄真贤报警,这是规矩。”
然后真贤才把视线转向了和自己的女朋友相亲的那个男人。虽然看不顺眼,但算得上是和三顺相过亲的男人中难得的货色了。尽管跟玄真贤没法比,不过也算过得去了。年纪大概三十五岁左右,体态修长,算是个贵公子型的美男;而且看上去挺沉着冷静,不像是说那种肉麻话的人。和之前的闵贤宇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看焉颇有几分气质,也不像是那么好对付的。哈哈,一点点咀嚼的话应该是蛮有味道的。
真贤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却冷冷地对那个男人说:
“你们今天的见面恐怕是多余的,这个女人已经名花有主了。”
“真贤,你!”
对于真贤的蛮横无理,三顺早就知道了,可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过分,三顺不由得提高了嗓门。对面男人的反应却大大出人意料,只见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而是一声不吭地细细打量起真贤来。
“有主?这么说你是她的主了。”
“真不愧是聪明人,一点就通啊。下次相亲之前最好先打听好对方的底细,大哥。”
就在真贤试图抓起三顺的手腕离开这里时,男人用安静但是很有气势的语气说:
“放开她的手。这么看来你就是那个借给她五千万以后使唤她,最后脚踏两只船的卑鄙家伙了。”
玄真贤很生气:三顺这么快就相亲的事让他很生气——他这才理解了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那天三顺狠狠踢他一脚时的心情——不过理解并不意味着原谅,更何况以现在的情形来看,三顺分明已经向这个才刚刚认识的男人说了他们之间的事情,所以真贤的心里就更不是滋味儿了。
“知道什么叫多管闲事吧?我给谁五千万使唤谁,是我们俩之间的事,与你何干?大哥。”
该死!这会儿怎么无话可说呢?真贤自己心里也对自己刚才的台词很满意,不管三七二十一,继续拽着三顺想走,可是眼前的男人也不是好惹的。
“是你妨碍了我们俩的约会吧?不论从法律还是道义上,我都有保护她的义务。”
法律?道义?义务?够了!
真贤抓着三顺的手放开了,因为他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一把抓住了这个可憎的、罗嗦的家伙的领口。其实真贤也知道,这个男人出来相亲,却被他自己——这个和女方没有任何法律上的关系的男人这样对待也实在是冤枉。不过没办法,真贤现在太气愤、太气愤了。
“你算什么东西?”
被真贤抓着领口质问的男人也很气愤。
“你才是呢,你算什么东西?真是太可笑了。”
情况一触即发双方就像两根绷紧了的弦!三顺一直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充满火药味的场面,眼看战事就要爆发,三顺急了,大声叫了起来,叫声回响在整个咖啡厅里:
“行了,行了!你快放手,真贤,不许你碰他!”
“为什么不能碰?他到底算什么东西?你住嘴!今天我不给他点颜色看看就把我的姓倒过来写”
看来真贤豁出去,不管不顾了。可接下来三顺的话却给了真贤一个合理而出乎意料的回答——为什么不能碰他。
“他,他是我姐夫!”
三顺说的是韩国语,玄真贤是韩国人,自然一听就懂。刚才骚动了一阵子的咖啡厅也在瞬间安静下来。真贤咽了一口唾沫,将视线转向衣领被自己抓着的男人。就是说,这个男人就是把五千万交到我手里的那个凶神恶煞的三顺姐姐的丈夫?
真贤平时不会闯祸,眼下却干了这样的糗事,真贤脸上的表情顿时僵硬了,连抓着人家领口的手也不记得松开。被误认为和自己的小姨子相亲的,三顺的二姐夫申汇宇狠狠地对真贤说:
“呐,现在你可以把姓倒过来写了吧?”
“对不起,我错了。”
二姐夫告诫说:“两个人的问题要通过对话解决,这样才能把事情都弄清楚,心里才好受。”这话说得很在理。于是真贤终于在两个人分别三星期以后,拉着三顺的手到了酒店的洗手间,直接了当地道了歉。在洗手间,而且是男洗手间里道歉,三顺觉得这很荒唐,她冷冰冰地反问道:
“什么,对不起什么?是不遵守约定脚踏两只船呢?还是抓住我姐夫的领口质问他的事呢?还是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我难堪的事呢?或者是把我拽到这里的事?”
真贤默默地凝视着三顺充满怨恨的脸。若是在以前,三顺早就被他无法琢磨的表情吓住了,不过现在不同——她也是怒目圆睁,毫不胆怯。真贤知道,眼下与其耍小聪明,还不如走正道呢!于是真贤补充说道:
“全部,所以的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吧。”
果然不出所料,真贤的态度一软下来,三顺的脸色马上好转了——至少在听到真贤接下来的话之前。
“那我也原谅你了。”
听了真贤出人意料的话,三顺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我做错什么了,要你原谅我?我又没有像你那样脚踏两只船,或者突然出现在你的亲戚面前给你难堪。你这人怎么”
“我既没有脚踏两只船,也没有违反约定把我们俩之间的事情告诉亲戚们。最重要的是,我从来没有轻易放弃我们的感情,躲起来不见对方。”
三顺茫然地看着真贤火气冲天地打断了自己的话。没有脚踏两只船?那天早上是谁衣衫不整,满脸胡子茬,在自家门口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那算什么?
三顺一股脑儿地把憋了好酒的怨气“哒哒哒”全吐了出来。“说什么我违反约定?就凭我自己上哪儿去凑那五千万?二姐跟姐夫借了钱,所以姐夫自然就知道了。又不是我故意到处宣传。再说了,你不是比我更经常违反约定吗?至少我没有脚踏两只船,没有撒过谎。
“我说过,如果你跟我撒谎,我就不再见你。”
三顺的语气像冰一样冰凉彻骨。
“你说你病的很严重,我急急忙忙地跑去给你送饭,结果却看到你和别的女人一起走出来——你将心比心想一想,如果换作是你,你会怎么想?你能理解我当时的感受吗?那种痛苦,简直让人生不如死。”
说着说着,三顺又想起了当时的感觉,本来压低了的嗓音不由得变得刺耳而悲愤,彷佛能把整个洗手间震塌。真贤也毫不示弱:
“生不如死的感觉?我也经历过——就因为你!你个傻女人!”
你在我面前被摩托车撞到的时候;我怎么打电话你都不接的时候;去找你的时候你不跟我见面,却让你姐姐用五千万的支票打发我的时候;接到你用我送给你的玫瑰花做的干花的时候;亲眼看见你和别的男人聊得火热的时候生不如死的感觉我也经历过不止三四次了。
听了真贤的叙述,三顺一时间无语。他们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有人走进男厕所,看到他们俩,感觉惊惶失措地跑了出去。不知道是因为无话可说,还是因为在男洗手间里不好意思说,三顺突然板着脸转移了话题:
“你干吗把我带到男洗手间来?”
“因为这里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我想在这里解决我们的事情。你别转移话题,我现在很严肃。”
三顺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的地方并不是这里。她第一次见到他,是他在咖啡厅里摆脱不了相亲对象的时候。不过真贤第一次看到自己,却是在这个男洗手间里。所以她以为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是咖啡厅,而他则以为是男洗手间。同样一件事,会因为立场不同而产生不同的认识和理解。这么说来,真的有可能如他所说的,一切只是自己的误会。可是
“噢,你干吗哭?”
三顺突然抽泣起来,真贤顿时惊惶失措。被真贤看到自己流眼泪,三顺觉得很没面子也很气愤,急忙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泪水。
“喜欢一个人真难。”
三顺苦苦地喃喃自语道。
“虽然很难过,但只对姐姐装作可是真的太难了。每次失败的时候都以为下次能做得更好,可是越来越难了。我真是个傻瓜。”
虽然不是被谁打的很惨,也不是没饭吃肚子饿了,或者和人大吵了一顿,不过眼泪一旦开了闸,就刹不住了。在男洗手间和男人吵架,甚至哭了起来,做得真不像样子。
不过真贤倒是觉得三顺现在哭泣的样子很可爱。虽然他也不想让自己爱的女人掉眼泪,不过她是因为自己哭的,所以觉得挺可爱的。
真贤吻上了三顺的脸颊和嘴唇。她的嘴唇上有唇膏的味道,还有咸咸的眼泪的味道,甚至有淡淡的、隐隐的、甜甜的味道。
真贤吻上了三顺的嘴唇后就不想离开了,又有几个男人闯进洗手间,看到这一场面,赶紧尴尬地逃走了。这一吻好像很短暂,又好像很漫长,终于结束了,三顺一下子挣脱了真贤的怀抱。他不经过自己的允许在这种公共场所随便吻了自己,到底是应该对他发火呢还是应该拥抱他?其实三顺也拿不定主意,只是呆呆地看着真贤。
过了十五秒钟,三顺用响彻洗手间每个角落的、但是分明有些迷惑的嗓音叫道:
“我不知道啦!”
三顺丢下这一句话跑了出去,离开了这番阴凉寒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