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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郭守云那双笑意盎然的眼睛,绕是波拉尼诺夫出身克格勃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在心底里升起一股子透骨的寒意,如果说刚才他还对眼前这位大老板的用意有所怀疑的话,那现在,他算是摸清郭守云的真实意图了---这位远东天字第一号的强人,是打算给不怀好意的久加诺夫设一个套,等着对方来钻啊。若是郭守云把这一切都布置好了,而久加诺夫却没有作出恰当处理的话,那所能引发的后果将会相当严重,一个搞不好,远东才刚刚出现回潮苗头的“回苏”倾向,便会再次被打进底谷,今后俄共要想再在远东立足,估计会变的相当苦难。
民心民意这东西虽然无法绝对主宰政局,但是它却能够在很程度上影响一个政客的生命力,正因为如此,不管是廉洁爱民的政治家,还是旨在钻营投机的野心家,都必须具备一个最基础的才能,那就是玩弄民意民心,而如今的郭守云虽然算不上正牌的政客,但是他显然已经掌握了这种才能,而在对付久加诺夫这件事上,他就要把这个能力动用起来。
波拉尼诺夫不是远东人,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目前远东状况的了解,他知道,如今的远东人已经真的走到山穷水尽那一步了,生活上的穷困潦倒,前途上的彻底迷茫,信仰上的完全沦丧,已经在这数百万人的心里淤积了太多的愤懑和怒火。平时,在没有人为煽动的情况下,他们还可以稍加隐忍,可是一旦有人利用舆论加以引导。再加上几个冒头的站出来领路,那这个巨大地火葯桶就会一触即发。那么这个火葯桶有多大的威力呢?往前追溯年余光景,也就是在郭氏集团还没有崛起的时候,远东各城市普遍出现的动乱局面便是前车之鉴了。而这一年余时间里,由于郭氏集团操控远东黑帮、政府机构、国家暴力机构,它等于是在远东实现了全面且隐蔽性很高地高压统治,没有郭守云的默许,任何地方都闹不起事端来。但是如今不同了。一旦久加诺夫正式对郭氏集团动手,那一场“自上而下”的騒乱。肯定会在远东上演了,这是躲都躲不过去。
为了打击一个政敌,准确地说,是为了应对一个还存在不确定性的威胁,郭守云便要将几百万远东人“打包”拖上他的“战舰”让这些对内幕毫不知情且一直遭受郭氏集团盘剥地奴隶,去为郭氏集团冲锋陷阵,而最根本的一个目地,却是为了保护郭氏集团的利益,保护几百万远东人脖子上的那一道“枷锁。”
想明白这些。波拉尼诺夫在心悸与感慨之余。还有一种深深的自嘲。想想,自己以前是干什么的?克格勃特工人员,在前苏联时期,克格勃组织的工作职权中就包括这么一项:处理类似郭守云这类怙恶不悛‘恶不赦的“国家敌人”在那段年月里,有无数和郭守云品格相同但是为恶远没有他那么大的人全都被秘密逮捕、处决了,对这类人。克格勃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处决,甚至连审判都不用。但是现在呢?别说克格勃已经不存在了。即便是存在,按照现在人代会、政府联合监督情报机构的组织原则,克格勃也对付不了郭守云这种人了----人代会里有为他说话的人大代表,政府机构中高低层里都有他地代言人,在这种情况下,谁还能对他下手?再看看自己,波拉尼诺夫感觉最讽刺地,就是自己也失去了曾经的那种信念,因为自己的生活里已经再也离不开郭氏集团了,为了自己和家人能够在这个国家生存下去,他心甘情愿的充当了郭氏集团的超级打手。
当然,波拉尼诺夫的脑子绝对没有郭守云的好使,前者想明白地这些并不是后者地真实用意,至少不是全部。作为郭氏集团的当家人,郭守云办事历来有一个很大地特点,那就是花费最少的代价,赢取最大的收益,就像他与东婷的那番谈话一样,在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要谨慎思考,尽可能把原本看似不贴边的事联系到一起,然后通过一次出击,将这一揽子的问题全数解决掉,即一箭多雕、一石数鸟。
回头看看郭守云作出的四项安排,他降低远东十二种生活必需品的供应量,必然会导致此类商品的价格激增,这显然满足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等人的需要,从而使郭氏集团避免与其他五位巨头过早的产生隔阂;与此同时呢,通过一系列的谣言以及舆论宣传,他将由此产生的民怨,转移到了久加诺夫一方,这方面使郭氏集团从涨价风波中摆脱了,同时又打击了自己的敌人。毫无疑问,面对涌动一触即发的民意危机,久加诺夫在远东之行结束后,只要不想自寻死路,他就要谨慎考虑对郭氏集团的态度。通过这一系列的措施,再加上前阶段远东独立诉求所招惹的风波,郭守云能够自然而然的在远东民众中引发一种“中央政府信任危机”他要通过远东物价上调、郭氏集团内部薪水上调等一系列举措,提醒所有远东人:在远东,郭氏集团已经与所有人的生活有了息息相关的联系,六百万远东人可以依据“俄罗斯是俄罗斯人的俄罗斯”这种信念排外,但他们还必须清醒的认识到,他们除了是俄罗斯人之外,还是彻头彻尾的远东人。远东之外的俄罗斯人可以排斥郭氏集团,因为他们的利益和郭氏没有任何关系,但是“远东人”却不能排斥郭氏,因为没有了郭氏的“远东人”将失去很多生存的机会----要民族信念还是要生存,这方面的选择权在全部六百万远东人的手里,何去何从,他们必须自己作出决定。
不得不承认。随着身份地位的提高,尤其是随着郭氏集团地一步步壮大,郭守云作为一个外来人,他的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从最初以隐性的形式挑战激进派,到现在的公开与反对派联盟针锋相对地开战,他的立场越来越坚定,行事风格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诚然,郭守云之所以敢这么做。也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势力大了,胆子大了。这里面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看出来一点,那就是莫斯科这个联邦的政权中枢不团结,而在各方势力缠斗不休地情况下,他单独跳出来对付任何一方,都不会出现任何危险,因为他的背后永远都不乏支持者。人说水至清则无鱼,可是这水一旦浑了,那就免不了有泥鳅,浑水之下。要想揪住冰守云这条贼泥鳅。绝不是那么容易地事。
“先生,”将郭守云交代的几件事一一简要的记在备忘录上,波拉尼诺夫犹豫了一下,说道“有一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讲。”
“呵呵,我的波拉尼诺夫同志,”看到波拉尼诺夫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郭守云笑了。他一挺身,从办公椅上站起来。踩着厚实绵软的地毯,走到办公室右侧那面宽敞明净的大落地窗前,这才说道“你应该知道的,无论是我也好,还是妮娜,抑或是守成,我们这一家人,从来都没有把你们当作外人,在我的面前,难道你说话还需要有所顾忌吗?”
瞧这话说的,不管是不是出自真心,至少让人听着倍感舒服,啥叫推心置腹啊?所谓地推心置腹并不是是不是给些好处、奖励之类地东西,那是需要是不是来两句贴心话、体己话才能真正起到效果的。
“那我就直说了,先生,”波拉尼诺夫点头说道“我是这么考虑的,先生,您的这几项决定似乎出手的太早了,毕竟现在久加诺夫人还没有来,他对咱们是个什么态度,会提出什么要求以及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咱们,现在都不得而知。在这种情况下,咱们如果抢先出手,那即便不会起到反效果,至少会令咱们在无形中少了一条退路。所以,我觉得在这件事上,还是再谨慎考虑一下的好。”
冰守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低头思索片刻,而后伸手在那面巨大地玻璃窗上敲了敲,回味般的说道;“还记得当初在设计这扇窗户时你对我提出地那项建议吗?当时考虑到安全因素,有很多人都建议我将这扇窗户加装防弹玻璃,而你给我的建议,则是拆除对面那栋属于州政府的办公大楼,因为防弹玻璃的作用相当有限,如果位置选择良好的话,袭击者大可以用肩扛式火箭弹达到袭击目的。”
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来,郭守云笑眯眯的说道:“告诉我,当时你提出这项耗资巨大的建议,究竟是出于一种什么考虑?”
尽管郭守云没有直接表明他的态度,但是这一个很简单的隐喻,已经让波拉尼诺夫明白了很多。的确,再好的防御措施也会存在漏洞,刺杀者绝不会在一扇防弹玻璃的面前退缩,只要有实现目的的条件,他们就会蜂拥而至。同样的道理,那些志在与郭氏集团为敌的政客们,也绝不会因为郭守云的避让而退缩,他们只会变本加厉,无所不用其极的使用人们想得到抑或是想不到的手段,来实现他们的目的。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防御手段,就是趁对手还没有耍出花招来的时候主动出击,一举打乱他们的阵脚,让他们找不到出手的“条件。”
“先生,我明白了,您的吩咐我马上就去办妥。”波拉尼诺夫垂下眼皮,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就打算朝门口的方向退去。
“如果有条件的话,就和你那些契卡俱乐部的朋友联系一下,”郭守云没有回头,他手抚着面前的玻璃窗,语气悠然的说道“你可以隐晦的向他们透露一个消息,欢迎他们到远东来建立分部。恩,除此之外,郭氏集团还有意抽调两千五百万美元的资金,建立一个爱国者扶助基金,该基金的主旨,就是为那些曾经为了国家利益而战斗在隐蔽战线上的爱国者。嗯,是的,在我眼里,在你们之中,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爱国者,现在这个时代,准确地说,是世人对你们的谴责并不公平。”
刚刚转过身去的波拉尼诺夫闻言身躯一震,他背对着郭守云,低头沉默了良久,这才轻声说了一句;“我记住了,谢谢先生。”
一句话说完,波拉尼诺夫大步流星的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