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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件事之后,陈太后对这件事着实有些心惊,费心费力养了八年的儿子,居然从现在就开始与自己起了隔阂。
回宫之后,宫女的一句话提醒了她,之前一直都还好好的,如今却对自己起了隔阂,肯定是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一想到还会有这种可能,陈太后就有些坐不住了,宫中不比别处,亲情本就淡漠,如今儿子还贵为皇帝,平日相处也要注意礼节和距离,若是长久这样下去,岂不是越发母子离心。
第二天一早,她便将父亲宣入宫中见面商议此事。
陈老太爷这几日也在为外面的谣言烦恼不已,以为女儿也是为了这件事才找自己的,没想到却是因为这件事,听了之后更加愁眉不展。
父女二人对坐发愁,半晌之后陈老太爷道:“娘娘,不如从家里选两个年纪相仿的孩子进宫给官家当伴读,一来可以防止有人给官家讲课的时候灌输什么不该说的东西,二来也能方便您了解官家那边的动向。官家现在虽然还年幼,但到底是一国之君,不同于普通人家的孩子,娘娘平时也不要管得太狠,免得伤了母子间的感情,有些事儿,换个法子去做也是一样的。”
陈太后思忖片刻,也觉得这个法子不错,便点头道:“阿爹这个法子好,不过让谁进宫陪读,还是要好生挑选才是,还要看家里如何,必须要选心术正,伶俐懂事的孩子才行。”
“那是自然。”陈老太爷连连点头,心里大致拟定了几个人选,一一说给陈太后听。
陈太后对照着自己对家里亲戚的记忆,最后圈定了三个孩子道:“哪天有空叫人带进来我看看,到时候再最后定夺。”
小皇帝这两天因为受伤停了上课,若是放在以前,估计早就跑到陈太后宫中求安慰求虎摸去了,但是这次,他却一个人窝在寝宫中,哪里都不想去。
易公公看出官家这两天的情绪不佳,早就叮嘱过上下伺候的人都把皮子绷紧一些,若是出了什么差错,那可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所以这两天寝宫内外简直安静得不行,连平日里较为得宠的宫女或是小黄门都不敢随意开口,生怕哪句话触动小皇帝敏感的神经。
周围的人都这样小心翼翼,小皇帝越发觉得无聊,干脆叫人传个翰林侍读入宫讲讲史故。
今日刚巧赶上陆云景当值,其余的人年资都比他老,如今这样敏感的时期,谁也不愿意入宫,生怕惹祸上身,于是上峰便将陆云景派了出去,临走前还拍拍他的肩膀道:“阿陆,你虽然年轻但是书读得扎实,进宫见官家不要紧张,官家让你讲什么你就讲什么。”
陆云景笑着点点头道:“多谢大人提点。”
上峰见陆云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连眸子里都没有丝毫不情愿的神色,心里不免有些愧疚。毕竟陆云景还是新人,从来没有独自入宫面圣,干脆一路将他送出去,路上又叮嘱道:“官家虽然年幼,但绝不可怠慢,让你念什么书你便念,若是问你如何解,你便老老实实地照着意思解。但若是官家问你对一些史实的个人看法,一定要谨慎回答,记住要时刻保持公允的态度,不要刻意揣度圣意。”
陆云景知道这些话的确是为了自己好的,面上笑意更深,冲上峰做了个揖表示感谢,便跟着来传旨的小黄门入宫去了。
这不是陆云景第一次入宫了,之前殿试和官家赐宴也都是在宫中的,但到皇帝寝宫却是头一遭。通过宫门口侍卫的检查之后,他就一直老老实实地跟在小黄门身后,也不东张西望,一直保持视线下垂,盯着小黄门的脚跟位置。
穿过了五道宫门,又通过很长的一段回廊,这才到了寝宫门口。
易公公在殿外站着,见来人是陆云景,记得似乎是跟沈三老爷关系不错,便上前打了招呼道:“陆大人,您跟着杂家进去便是。”
陆云景赶紧躬身行礼,跟着易公公进了殿门,要到小皇帝的住处还要穿过这里到后殿去。
进入殿门之后,趁着周围没人,易公公这才小声道:“陆大人不用紧张,官家脾气还是不错的,今日要读的史书杂家已经给您拿出来放在案上了。”
陆云景是知道易公公与沈三老爷关系不错的,此时听他这样关照自己,知道肯定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格外感激,只是如今在宫中,也不好多说什么。
易公公眼角余光看见陆云景的神色,心道这倒是个有眼色的人,第一印象又好了几分。
说话间就已经到了内殿,官家坐在榻上正在信手翻弄史书。
易公公通传过后,将陆云景带进来行礼问安,待官家赐座赐茶之后,安排妥当后才退了出去。
虽然人人都说让陆云景不用紧张,但是第一次面圣,心里没点儿波动那也是不可能的,他不由觉得嗓子有些发紧,不敢直接去喝茶水,只能悄悄吞了口口水润润嗓子,小心询问过官家,便翻开史书开始慢慢诵读。
读过几段,便停下来对前文进行一下浅显的讲解,待官家没有疑问之后再继续往后读。
这般一个读一个听,时间过得倒也飞快,其间内侍进来换了三次茶水,陆云景读得口干舌燥,但见小皇帝一直都没碰茶盏,他也不敢随意解渴,只得继续忍着。
又讲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这一篇已经讲完,陆云景抬头一看,小皇帝胳膊支在炕桌上,阖着双目,似乎已经睡着的模样。
陆云景轻轻放下手中的书,心道,来之前也没人告诉过,读到一半官家睡觉了该怎么办啊?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起身去唤易公公进来,之间小皇帝突然睁开眼睛道:“讲完了?”
“是。”陆云景赶紧收敛心神,点头应是。
“讲完了就陪朕说说话吧。”小皇帝换了个姿势,靠着引枕道,“陆大人祖籍何处?家中都有哪些人啊?”
这种拉家常的话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有种莫名的诡异,陆云景心里汗了一把,道:“回禀官家,臣祖籍是长淮路玉皋府,家中父母俱在,上头还有一个长姐,如今已经嫁为人妇。”
“长淮路?”小皇帝想了一下问,“朕记得似乎跟沂南路相隔不远,家里可还好?”
“长淮路离平丰府还是有些距离的,这次并未听说受灾,想来家中的平安信这几日也差不多该到了。”陆云景见小皇帝问起地震的事,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比起那个牝鸡司晨的谣言,天灾这件事已经算是十分安全的话题了。
其实他自己也挺惦记家里的,但是更多还是担心陆娘子的身子,如今又已经入秋,不知道她的咳嗽有没有好些。
小皇帝看着陆云景的神色道:“看得出陆大人是个孝顺之人,与父母的关系也都不错吧?”
“父母生恩养恩重过泰山,臣为人子,孝顺父母是天经地义之事,更何况如今父母远在家乡,臣所能做不过是多写几封家书,以慰父母思子之心,根本无法报其万一。”
“是啊,既有生恩又有养恩……”小皇帝眼神略茫然地重复着,思绪已经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陆云景心道不好,这话题似乎要往敏感的方向靠拢。
好在小皇帝并未继续深究此事,又问:“陆大人可定亲了?”
这话问得着实出乎意料,陆云景先是一愣,随即不免有些热意上脸,腼腆一笑道:“家中已经议定亲事,只是如今父母俱不在京中,尚未正式登门求亲。”
小皇帝对他说了哪家的亲事并不感兴趣,反倒说:“家里订的亲事,陆大人自己觉得满意么?”
陆云景闻言想起沈福喜白团子般的模样,又想到之前上峰叮嘱过的话,清了清嗓子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话尚未说完,就被小皇帝有些失望地打断道:“陆大人难道就没有自己的想法么?”
陆云景心里咯噔一下,不敢胡乱揣度圣意,只得一五一十地禀告:“双方家里本就是通家之好,臣与她也算是幼年相识,虽然年纪略有差距,但一直相处甚睦。前两年双方父母也都有了结亲的念头,顺理成章地就把事情定下来了,只是如今对方年幼,尚未正式提亲过礼。”
小皇帝眼里透出些羡慕的神色,但是很快就被他小心地掩盖起来,面上带出一丝倦意道:“朕有些乏了,今日便到这里吧。”
陆云景也不知小皇帝究竟满意还是不满意,不过这话也无从问起,听到他下了逐客令,忙起身行礼退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日,小皇帝天天宣人进宫讲史,而且还特意指定要陆云景。
一时间在翰林院了引发了不少议论和关注,都觉得陆云景简直是抓住机遇平步青云了。
陆云景倒是平常心态,从不多言多语,每次入宫依旧是专心读书讲解,而小皇帝每次都在他讲完之后,杂七杂八地与他拉一些家常。
说实话,跟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拉家常,这已经是一件挺诡异的事情了,偏生这个孩子还是一国之君,他想聊什么你就必须得陪着聊,陆云景虽然面上看着淡定,但其实心里也还是挺抓狂的。
去了两三次之后他就发现,小皇帝询问自己的情况,根本就是在与自己作对比,无论是母子关系还是婚事自主之类的事情,全都是目前摆在他和陈太后中间的疙瘩。
小皇帝自幼登基,身边不是下人就是臣子,唯一的兄弟也早就在当年那场宫变中夭折,没有人陪着他成长,没有人跟他玩耍,他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究竟应该是个什么样子,所有的一切都要自己揣摩参详。
看明白这一层之后,陆云景对小皇帝倒是多了几分同情,面对他的时候也不再像开始那般拘束,偶尔也会给他将一些自己小时候的糗事逗他笑笑。
也正是这样的缘故,让小皇帝对他也多了几分亲近,两个人倒是越发相处融洽。
小皇帝伤愈之后又开始每日上课,但隔三差五的还是会宣陆云景入宫,即便不读书讲史,也要闲聊一会儿。
这日下午该是沈闳入宫给小皇帝讲课,来的时候正遇到陆云景在。
小皇帝笑着对沈闳道:“沈先生,这是翰林院的陆大人,很是有文采才干。”
沈闳闻言笑着拍拍陆云景的肩膀道:“我看中的孙女婿,自然不差。”
小皇帝在心里飞快地过了一遍,问:“沈先生的孙女……”
“就是阿馥那丫头,当年入宫,官家应该也是见过的。”
“原来是她啊!”小皇帝一脸同情地看向陆云景,小声问,“你同她玩儿过双陆没有?”
陆云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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