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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上。
思文帝对着大理寺卿尹枫发了一通火,原因无他,无非是帝都谣言不止,而交给他彻查两年前的事又毫无头绪,眼见着已经是第三天了,却丝毫没有进展,再加之永义侯的煽风点火,显然已经让思文帝失了耐性。
临近下朝时分,原本还处于盛怒中的思文帝却将目光放在了赤安王胥炎身上,好半晌才道:“赤安王,镇南将军年纪也不小了吧?”
夙君笙一听他问及胥傲,心里就猜了个大概,前世,思文帝也是在不断打压赤安王府,最先开始的便是胥傲手中的兵权,只是他一想到后来发生的事,就不由皱起了眉,就是不知道这一世在这件事上是否有了变化。
胥炎恭敬地上前,回道:“回皇上,臣弟今年三十又八。”
“都三十又八了,”思文帝似是感叹地说道,“别人这个年龄都孩子都快及冠了,镇南将军却是依旧孤身一人,为我天圣朝鞠躬尽瘁,朕甚感欣慰啊。”
闻言,夙君笙心底不由冷笑,他的这位父皇,一向爱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却又能轻而易举让人看透但又找不出理由来反驳,这也正是他高明的地方,就不知在这件事上,他最信任的臣子给了他多少建议。
“皇上言重了,”胥炎怎么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不用想都知道,这位生性多疑的皇帝,终究还是决定对他们赤安王府下手了,“身为臣子,理应为皇上分忧,为百姓谋福祉。”
思文帝朗声一笑,眼底却是闪着审视的光,“说得好,赤安王果然是心怀天下,明德仁爱之士啊!”
胥炎心里一突,正欲开口,却被思文帝接下来的话打断,“不过,好男儿虽志在四方,却终究还是要成家的,正所谓成家立业,理应是先成了家,再来实现自己的抱负,报效国家啊。”
如此一说。整个大殿的人心里都有了思量,有人认为,皇上莫不是太器重镇南将军,想要给他赐婚吧;又有人认为,皇上这是明显要打压赤安王府啊,赐了婚就得选时间成婚,这成婚就必然要将镇南将军从圣南给召回来,那他手中的兵权要交给谁?
一时间每个人都心思各异,目光都一致地放在思文帝和胥炎身上,永义侯唇边的笑意更是丝毫未减。
他这话说得在理,况他是皇上,本就对赤安王府生有疑心了,若这个时候胥炎再反驳,反倒是不好,“皇上说的是。”
“嗯,”思文帝点了点头,将大殿里的人扫视了一遍,目光在夙君笙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移开,继续说道:“镇南将军是该成家了,朕的长公主也到了该出嫁的年龄,镇南将军为我天圣朝所做,功不可没,当我朝驸马可是再合适不过,众卿以为呢?”
众人一听,心里顿时炸开了锅,就连刚才想着是皇上太过宠爱赤安王府的人都在瞬间改变了想法,这哪是宠爱啊,分明就是在打压,天圣朝律例规定,驸马不得参政,这镇南将军若是成了驸马,不就意味着他手中的兵权势必要交到别人手中,这可是再明显不过的打压,且如今乃太平盛世,皇上即使将镇南将军召回,也不足以构成什么影响。
“皇上圣明!”
思文帝满意地点头,转眼却见胥炎并未作出回应,心中顿觉不快,心想着这赤安王莫不是还存着什么心思,语气也隐约透着不悦,“赤安王,你以为如何呢?”
夙君笙将目光落在胥炎身上,他知道,舅舅心中现在定是极其矛盾的,并非是因为要交出兵权,这其中还要牵扯出一件往事。
圣德九年,镇南将军胥傲奉旨灭六页,屡战屡胜,本以为能顺利地一举歼灭敌军,却不想在中途的一场战役中,出战的竟是一位六页公主。
说起这位公主,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无论是在谋略还是在气魄上,绝不亚于男子,也正因为有了她的出现,倒是让一向被人称为长胜将军的胥傲吃了亏,两人便因此对上了。
或许是两人性情相似,在后来的近一年的时间里,竟渐渐产生了情愫,两军也少了不少战事,六页因此有了求和之心,但孰知思文帝无心和谈,永义侯又在一边吹风,致使思文帝当下就下了死命令,三个月内必灭六页,抗旨不遵者,杀无赦!
一边是自己的爱人,一边是效忠的帝王,身为天圣主将,胥傲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六页公主再怎么英勇,依旧摆脱不了爱的沼泽,如众多女子一样,在家国情仇面前,她选择了情,在两军最后一次交战中,当爱人的剑刺入心脏的那一刻,两人的爱情也从此终结,留给胥傲的,是十一年以来的痛苦和想念。
当时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赤安王胥炎,赤安王妃花蝶儿以及太后和惠德皇后,就连夙君笙,也是在后来才得知,原来在他眼中,那个英勇善战为人爽朗的二舅,竟也是那痴情之人。
如今思文帝要将公主赐婚于胥傲,这让对爱人苦苦痴念的胥傲如何能够答应。
“怎么?”思文帝见胥炎依旧一言不发,以为他是想就此拒旨,眼中在瞬间闪过一丝凌厉,“赤安王可是对朕的话有何异议?”
自古帝王皆多疑,岂能容他人说半句不是,“臣不敢,皇上忧心臣弟,乃臣弟之福,臣在此代臣弟谢过皇上。”
果然,还是和前世一样了,夙君笙看着一脸凝重的胥炎,想到后来事情的发展,心里开始有了考量,如今他重活一世,绝不会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如此甚好,”一扫脸上的阴霾,思文帝露出了笑意,“朕即刻下旨,镇南将军为国操劳多年,现特许其归来,圣南边境事由交由三皇子夙君曦暂代,至于赐婚一事,待他回了帝都再说,退朝!”说完就转身离去,留下满朝文武议论纷纷。
出了大殿,夙君笙才将胥炎叫住,“舅舅。”
胥炎转身,见着一身红衣的人朝他走来,心知定是为了赐婚一事而来,“笙儿。”
“襄陵侯,”夙君笙冲着花杰点了点头,两人打了招呼,而后轻皱俊眉,道:“舅舅可是打算将此事对二舅舅隐瞒?”
闻言,胥炎微微惊讶,而后又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我正有此意,你也知道,你二舅他,唉……”
说到这,花杰也忍不住叹气,两家为世交,对于花杰,胥傲的事他也是知晓的。
知道他想说什么,夙君笙连忙说道:“舅舅,依我看,还是事先将此事告知二舅舅的好,也省得他回来后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动了气,到时,依照二舅舅的性子,怕是一发不可收拾。”
前世,也是如此,并未有人提前告知胥傲要赐婚的事,回来后,在得知圣旨赐婚后,胥傲当场就撕毁圣旨,公然抗旨,思文帝大怒,盛怒之下将人打入天牢,撂下话说,什么时候他同意赐婚,什么时候就放他出来,若是执意不遵,便以抗旨不遵,冒犯天子的罪名处决。
依胥傲的性子,加之他对爱人刻骨铭心的眷恋,岂会屈服于龙威,后来,还是胥炎将开国时期思贤帝赐给胥家,与国玺有着同等价值的金玉玺交了出来,才使胥傲免为一死,自此赤安王在朝中地位一落千丈。
这些事,也就是重生的夙君笙知晓,而如今重活一世,他断然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
“嗯,”花杰点了点头,颇为赞同地道:“大皇子言之有理,照着胥傲的性子来看,还是事先将事情说清楚,也省得将来惹下事端。”
“也好。”胥炎垂眸想了想,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这就回去书信一封,让人送到军中。”
说完,三人也不多作停留,正要离开,夙君笙却被人叫住,“殿下留步。”
夙君笙转身,就见思文帝身边的总管向他们走来,“原来是孙公公,”夙君笙勾起一抹笑,对着来人说道。
孙言福,思文帝身前的管事总管,为人圆滑,善察人心,虽不是那大奸大恶之人,却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前世,夙君笙便是通过他知了不少事,而今生,想要扳倒淑妃和永义侯一派,自然是少不了他,对他,夙君笙暂且还是要费些心才是。
孙言福上前,笑盈盈地向三人见了礼,才对夙君笙说道:“殿下,皇上有请。”
闻言,胥炎和花杰对视了一眼,继而将目光放在夙君笙身上。
终于还是想着找他了吗,夙君笙心中冷笑,对着孙言福笑着道:“有劳公公了,本殿这就过去。”
孙言福一听,心里不由升起一股骄傲,脸上的笑意也不断扩大,“殿下言重,这是奴才该做的,皇上正在御书房等着殿下,还请殿下现下随奴才去。”
“好,”夙君笙笑着应道,转而看向胥炎和花杰,见两人脸上都有些担忧,便露出了一抹慰心的笑容,“舅舅,襄陵侯,你们有事先回,父皇找我,必定是有事,就不送你们了。”
胥炎看懂了他眼中的安抚之意,也不便多说,在孙言福面前向夙君笙微微行了礼,便和花杰转身离去。
收回目光,侧头,见孙言福依旧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不由一笑,“公公,走吧。”若是让那人等久了,便又不好说话了。
闻言,孙言福立刻收回目光,对着夙君笙弯腰,模样恭敬,“殿下请。”
“嗯,”看了看他低下的头,夙君笙嘲讽一笑,抬脚向御书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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