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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一直都比较景仰骗子,高明的骗子。因为骗子这种职业是集头脑、演技、口才、应变等多项技巧于一身的高智商职业,所以我一直也有点向往,当一个骗子。
骗子的核心工作是说谎。所以我对谎言的运用,也小有研究,但是,我很少用。因为一定要用的话,我想尽量做到圆满。而为了圆满,我必须绞尽脑汁,将各个关键都想到,并安排好。这需要比较多的脑细胞。介于我的脑细胞并不算多,所以我很珍惜它们。
我觉得,说谎中使用的各种技巧是其次,谎言的圆满性最为重要。这种圆满,是要包含多重层次的。比如说,很多人来帮你复述这个谎,这是一个层次。在这个谎里,添加各种细节,这又是一个层次。
而后我发现,小说家其实跟骗子如出一辙,写小说就是圆一个谎的过程。
在小说中,又以科幻、魔幻类这种超现实小说首当其冲,更加需要将谎言编造的真实可信。
哈利波特是个成功的例子。作者j。k。罗琳对小说中魔法世界的构建,显然超出了同类小说,而达到一种圆满。作者除了给出一个基本的魔法世界概念之外,还往里面添加了各种细枝末节,使这个世界更加饱满,真实,让人产生一种融入感。比如她写的各种各样的古怪生物,充满想象力的法术名称,对此世界中人们生活的具体、细节化的描写,人物在魔法学校与真实校园生活的贴近,都让人感觉,这就是一个存在的世界,因为若不是如此,怎会“讲的跟真的一样(合肥土话)”?这是作者的聪明之处,这种小说构建的圆满使哈利波特脱离了一般魔幻小说的局限,让人迷恋,信服。
再如指环王系列,作者托尔金对中土世界的建立,也趋近于一种圆满。霍比特人、小矮人、精灵、人类这样的各种生物种类,还有栩栩如生的景色描写,地点的变换,丰富的细节,都被托尔金煞有介事地一一道来,仿佛他在说的不是一个故事,而是一段历史。事实上的确如此,他严肃地说。我们就被他给蒙住了。
一般的魔幻小说,是很难这样出色的圆谎的。一般而言,小说肯定会提出一个异想概念,为了丰富,它当然也会填充,但是就一般的此类小说而言,大多数显得生硬,象是硬塞给你这个内容,而且没有过多的辅助,到了需要的时候,才会冒出来一个新鲜玩意儿。于是,这个谎言就变的生涩,坑坑洼洼。失败的例子有很多,现在市场上常见的奇幻小说大多难以免俗。因为不想顶着借机炒作的骂名,在此就只表扬,不批评了。
这种定律也适用于武侠小说。
我一直觉得金庸之后,是基本上不可能有超出他的武侠小说出现。与语言功底或是故事的可塑性无关,与他武侠世界创造的圆满有关。
金庸在他的小说中,建立的武侠世界,是如此的庞大、如此的丰富而令人眼花缭乱,这是一般人无法企及的。在小说中,各门各派,是如此的繁多,每个邪门歪道都有自己的历史,其中的人物无数,不时的登场和消失,连那种路人甲的角色,都被他重重提出,很是考验读者的记忆力。而且,小说充满了生活气息,通过人物的活动,我们仿佛可以尝到他们吃的众多美食,游遍神州大地,有种身临其境之感。现在的武侠小说,线条单一,人物总是那么些主角配角贯穿始终,对于故事之外的内容支撑,又过于简洁。
而且,比照现今的武侠小说,无论是大陆新武侠也好,或是那种武侠中又带点超现实的奇幻小说,最大的薄弱之处就是对武打过程的描写。我小时候看金庸的小说,最吸引我的就是那种打架的场景描写。几个人打架,这个怎么出招,哪个怎么接招,金庸先生完全是一招一式的细细描写出来,实实在在,酣畅淋漓,读起来豪气升天。我还曾想跟别人完全照书上的描写演练演练,说不定还真练成了武功。而现在的武侠小说呢,大多就是走古龙那一套。小李飞刀,例无虚发,可是从来就没人看见过李寻欢是怎么出刀的。就是虚着来,一到武打描写,就搞点花里胡哨的形容词糊弄过去,靠,光凭剑气和剑光就灭了一大帮人。搞的神乎其神,这也是现在武侠小说怎么越走越奇幻的原因之一。更别说金庸小说里那些花样繁多的武功、招式名称了。降龙十八掌,飞龙在天,潜龙在田,亢龙有悔,掌掌有名称。少林,武当,崆峒什么的都是人手一种武功,光是那名字,都把人看的触目惊心。还有那些可怖的毒药,那些稀奇古怪的暗器,那些中药,那些植物,那些动物,五花八门,目不暇接。更何况,金庸是用14部小说给我们创建了同一个武侠世界,简直丰富的让我们忘了现实中单调的世界。
小学暑假,疯狂的读完了金庸所有的武侠作品,那时候,是一目十行,读的是故事。后来再读,速度慢了,品味其中的细节。再读的话,就是边读边思考,速度更慢。每次重新读一遍,都令我愈加的心惊胆战,我无法想象一个人,是要多么的博学,多么的富于想象,才能创作出如此完满的作品。
所以我觉得永远都没有这样无所不知的人再写出这样的武侠小说了,即使有,在武侠小说日渐式微的今日,他们也可能不屑于写武侠小说,不屑于圆这个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