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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暮冬的呼吸骤然屏了下。
他的瞳色深下来,有难以自控的情绪翻腾着滔天涌起,却没有每次慑人的锋芒暴戾。
他甚至没怎么再犹豫,单手揽过她的脊背,牢牢扣住手腕,在叶枝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抄住她的腿弯,圈着人抱了起来。
好像再耽搁下去,小姑娘就会啪叽一下摔倒,然后悄悄地、不声不响地不见了一样。
林暮冬狠狠攥了下掌心,嗓子发哑:“叶队医……”
他依然怕她会跑,一手圈在她背后,抬起眼,视线落在她身上。
叶队医眨着眼睛抬头。
她整个人被端起来,高度忽然就提升了一大截。
小姑娘很少能触及到这个高度的空气,还兴奋得不行,眼睛亮晶晶的,一点儿不安紧张都没有。
还在高高兴兴地伸出手臂,想让他抱得更稳当一点。
林暮冬阖上眼,收紧手臂。
软绵绵的怀抱,又温暖又干净。
像是噩梦里偶然经过的云,停到他面前,挡着风挡着冷,超级厉害地裹着他,还给他笑眯眯地变出小星星。
然后他躲着她,怕弄疼她,怕她害怕。
他们能一起走上一小段。
然后他会永远停留在这里。她会继续走,可能会有新的工作,或者变成很厉害的医生,认识新的人,经历新的故事。
他们再没有交集,也不会再有任何相干。
叶枝还在等着他往下说,隔了一会儿,轻轻扯他的袖口:“怎么了呀……”
“我在想。”林暮冬抱着她,声音很轻,“在想一件很害怕的事。”
“很可怕吗?”
依然担心他的状况,叶枝眉梢轻蹙起来,探过身,摸了摸他阖着的眼睛:“可以不想了吗?要怎么才能不害怕?”
温柔的触碰落在眼皮上,暖融融的,小心翼翼的力道。
林暮冬微低下头,让她轻轻地碰。
很可怕。
是他想过最可怕的事了。
“可以不想。”
林暮冬睁开眼睛,拂过她耳畔的短发,指腹一点点摩挲过小姑娘薄薄的耳廓。
按照叶枝教给他的,他慢慢握住了小姑娘的手,声音很低:“叶队医。”
他垂着眼睫,力道轻轻的,小心翼翼,像是头被驯服的强悍凶兽。
“我可以喜欢你吗?”
-
叶枝一怔。
林暮冬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再没出声。
冬日寒冷干燥的气息透过窗户,和安静的呼吸声纠葛在一块儿,石英钟的秒针规律地咔哒咔哒往前挪步。
如果不是背后哗啦啦的水声,几乎要让人以为时间就这么静止进了某个神秘的循环。
叶枝怔怔被他抱着,本能地探出胳膊,把水龙头小心翼翼关上了。
林暮冬抬了下视线。
小姑娘依然怔着神,薄薄的唇瓣抿着,有点儿太用力,几乎没了血色。
还是吓到了。
至少还没把人吓哭。
全部翻涌搅动的念头都在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彻底平静了,他心头几乎涌起些不合时宜的无奈。
屋子里太安静了,安静得他身体里的全部血液,也像是跟着慢慢冷下来。
林暮冬的手臂稍稍紧了下,想要把她放回地上,又怕再伤到她的脚腕。
那就抱着站在这儿吧。
一直这么抱着,不走,不离开,不动,就不会有不得不放下的时候了。
他又不累。
林暮冬垂着视线,轻轻扯了下唇角,想要抱着她放回沙发,袖口却忽然被轻轻扯住。
小姑娘努力瞪大了眼睛,扯着他的袖子,神色严肃:“林教练,你之前都不喜欢我吗?”
林暮冬心脏蓦地跳了下。
他有些拿不准叶枝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却又好像怎么都无从解释。
林暮冬侧过头,轻轻吸了口气,想要开口,就被软绵绵的手掌扳住脑袋,严格地转了回来。
“不行的,这不是小事情。”
叶枝板起肩膀,抿着唇,腮帮子绷起来:“患者要和医生建立很信任的关系,只有彼此信任,才能对疗效有最大化的保证。你不喜欢我,就会在潜意识里抗拒治疗。”
“身体会承载意识,它会潜移默化地体现出来。”
“你要喜欢我的。”
小姑娘很耐心地给他讲道理,斩钉截铁,一锤定音:“你早就该喜欢我了。”
林暮冬的手臂悄然紧了紧,胸口无声地一疼。
他把她放在沙发上,半跪下来,轻轻点头承认:“我早就喜欢你了。”
虽然明知道小姑娘理解里的“喜欢”显然出现了不小的偏差,但他确实是早就喜欢她了。
在来得及意识到之前,在来得及把她放开,让她无忧无虑地做她喜欢的工作,不用为什么乱七八糟的伤病熬夜操心发愁之前。
就喜欢她了。
头一回在医患沟通上这么成功,叶枝骄傲得不行,仰起头还要再开口,忽然被已经很熟悉的温度整个罩住。
叶枝睁大了眼睛。
覆落下来的触感太突然,太猝不及防,让她瞬间被封印成了一只沙发角落里的小仓鼠。
她其实还记得这个触感。
有点干燥,微温,很柔软很柔软。
柔软得好像是在触碰一个梦境。
上次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这一次的“错觉”无疑不打算再避开了。缠绻的气流轻缓拂过额发,林暮冬单手撑在她身后的沙发上,轩挺锋利的身影倾覆下来,牢牢罩着她。
林暮冬的嗓音低沉柔和,轻轻落下来,清晰微哑:“我可以……这样喜欢你吗?”
叶枝慢慢睁大了眼睛。
在她之前的人生里,学医的时长大概占据了三分之一那么长。不考虑艺术美化的前提下,医学生课业的繁重程度,其实是注定了很难同时拥有浪漫和爱情的。
哪怕谈恋爱,也只要相濡以沫地从图书馆熬到值夜班,熬过每个昏天黑地的考试月就行了。
小姑娘不光自己没有恋爱经验,连别人好好谈恋爱都是没怎么看过的。
但哪怕再没看过、没经验,她现在也隐隐约约弄清楚,林暮冬究竟是想问什么了。
叶枝忽然有点儿紧张,咽咽唾沫,在林暮冬和沙发间的狭小空隙里动了动,仰起头:“你——你别动。”
她自己低头坐了一会儿,脸上渐渐红透了,又磕磕绊绊地出声:“闭上……闭上眼睛。”
林暮冬垂下眼睫,听话地没再动。
他俯着身,手臂撑着沙发冰凉的皮革,和胸肩一起,安安静静的,圈着沙发上的小姑娘。
小姑娘开始悉悉索索地轻轻动弹。
她努力了好一会儿,久到林暮冬几乎要以为她是要把沙发挖个洞偷偷逃跑,忍不住拢了下手臂,抬起视线。
叶枝抬起手,按住了他的脑袋。
她蜷着腿,撑在沙发上,整个人像是熟透了,脸上红红的,严肃地三令五申:“不准偷看。”
林暮冬轻轻“嗯”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
叶枝用力给自己扇了扇风,又觉得还不保险,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林暮冬的眼睫动了下。
他的睫毛很长,微微扫着她的掌心,泛开一点点的酥痒。
叶枝深深吸了口气,给自己鼓足了劲,颤巍巍靠上来,学着林暮冬的动作,轻轻碰上了他的额头。
被她抱着的人忽然猛地一悸。
呼吸骤然变得粗重,圈着她的手臂一瞬间绷得几如钢铁,又强迫着一点点放松。他的力气太大,右手手腕不堪负重,已经开始微微发抖。
叶枝蹙了下眉,连忙握住他的右手:“不要用力,林教练,放松……”
林暮冬急促呼吸着,低头抵在她颈间,喉间隐约溢出一点无力的闷声。
叶枝怕他一不小心再伤了手,索性把那条胳膊整个拖进怀里抱着,想要说话,却忽然微微一怔。
有一点点潮湿微烫的气息,悄然擦着她的皮肤,濡湿一瞬。
很快就重新变得冰凉。
林暮冬的身体有些僵硬,却依然一点都没碰疼她,甚至没有把任何力道施加在她身上,只是无声地轻轻发抖。
他的喘息声很低,像是从肺里硬生生逼出来的,带着淡淡的血腥气。
叶枝抱着他的胳膊,胸口忽然轻轻疼了下。
她抬起手,抱住林暮冬的肩背,轻轻拍抚,耳垂又悄悄烫了一点:“你让我亲亲你呀……”
小姑娘的反应一直慢,又被保护得太好。林暮冬太安静了,安静得她知道现在才意识到,他们之间居然已经有了那么多的接触。
她会想他,害怕了会找他,站不住了会想要他抱。
除了爸爸妈妈,叶枝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和别的任何人这么亲近过。
但亲人和爱人的关系又是不一样的。
叶枝曾经听人讲过,如果不光是想要抱,还忍不住想亲人家,那就是想谈恋爱了。
叶枝一点点抚着林暮冬锋利如刀的脊背,小心地拨开他被冷汗浸湿的额发,拿手掌替他去轻轻擦汗。
林暮冬抬起手,轻轻攥住了她的手腕。
“别弄。”
林暮冬垂着眼,声音很低,嗓音哑得不成样子:“不干净,我去洗一下——”
他的手背被小姑娘“啪”地轻拍了一把。
没用什么力气,不疼,但他的呼吸依然跟着顿了顿。
林暮冬慢慢抬起视线。
他眼底还有些没来得及褪尽的血色,脸色苍白,衬得眼睫愈发漆黑,带着一点点潮气。
他的瞳光碰到叶枝的视线,就微微缩了下,向内里更深地敛进去。
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叶枝抿起唇,托着他的脸抬起来,头一回显出点儿货真价实的赌气架势,抱住他的胳膊,气势汹汹地用力照他头顶亲了一口。
“再这样——”
小姑娘脸上滚烫,声音细得听不清:“我……就不喜欢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