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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文学四年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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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人志在学理,不幸从文。只是本人从文原由并非如鲁迅先生那般为了唤醒国民泯灭的良知,拯救国民丧失的灵魂,也不像沈从文先生那样似乎想一生下来父母就最好逼着他从文。本人啊,是一路被骗着从文的。

    我高中时读的是理科,平常一遇到写作文,不知道一下子要死多少脑细胞,连头皮也要被自己抓掉几块,不仅精神上痛苦不堪,肉体上也要陪着受折磨。于是高考填志愿时,我义无返顾地在志愿纸上报了个大大的理科专业。

    大学刚开学不久,辅导员老师宣称为了提高我们理科班学生的人文素养,要求我们每人尽量写一篇1000字左右关于初进大学的感想,而且还再三申明写的好的有奖可拿。那时我们正在津津有味地研究着数学里的微积分和计算机中的微机的区别,哪有时间理她那当子事,所以到了最后的交稿期限,我们理科四个班150人中只有5个人交了稿子。辅导员大约也觉得脸面无光,只好延长了截稿日期,并对我们再一次强调了这次活动的重要性和必要性,无奈之下,才终于有二三十来个听话的乖乖操起笔应付了这桩差使,这其中就包括了我。

    这件事本来我也没在意,不想几天后,辅导员笑眯眯地走到我面前发给我一个笔记本和一本荣誉证书,我翻开荣誉证书,上面赫然写着:

    袁云飞同学荣获本届新生征文大赛三等奖,特发此证,以资鼓励。

    我又惊又喜,万没料到自己胡乱编造的一篇稿子有望获奖,我一下子豪情顿生,决定从此以后效力于文学的写作和研究,因为我个人觉得自己在文学方面还是比较有天赋的。

    就这样,我每天一有时间就跑去图书馆畅游书海,苦中作乐。我不仅大量阅读本国各类文学书籍,还积极涉猎外国文学,模仿和学习它们的写作方法,因为我一直觉得:终有一天,我,袁云飞,一定会成为与俄国托尔斯泰、美国海明威相比肩的大大作家,或许在某一天我还会成为拿到诺贝尔文学奖的第一位正宗中国人也说不定。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时的这些想法确实单纯和幼稚得可以。哎!只怪当年年纪小,给点阳光就灿烂。

    大二的时候,我依然孜孜不倦地爱着自己的文学,每天去图书馆已经成为与吃饭、上厕所同等重要的事情了,同时,我还时刻提醒自己一个月要写那么几篇小文章,毕竟实践才是检验自己文才的唯一真理吗,而且学院里一旦有征文通知,不用说,第一个踊跃参加者,就必是我袁某人啦。

    一次,无意间听闻文学院在全校范围内开展征文比赛,我想,文学院乃文学发源之地,历史悠久,在为文上面可谓是名门正派,其举办的征文比赛也必是学校最具权威性的文艺活动,所以对我这样嗜文如命的人,是绝对不会错过这个绝好的露脸机会的。

    于是,我拿起笔来,激情满怀地在纸上写了洋洋洒洒三千字,再经过字斟句酌的润色之后,我的稿子终于大功告成了。我毕恭毕敬地把心爱的稿子交到了文学院学生办公室,接着就准备开始一场漫长而焦虑的等待了。这段日子也实在难熬,有好几次我在梦中看见自己手里捧着文学院颁发给我的一等奖荣誉证书,心里美得我张开双臂在天空飞来又飞去,可醒来后,我才发现这一切都只是虚空幻影罢了,心中就难免增添了几分失落感。等到征文结果出来后,我就更加忐忑不安了,我来到评奖结果公告栏前,小心翼翼地用眼睛不停扫视着上面一等奖得主的名字,没有我,我的心陡然颤抖了一下,接着我又扫过了第二排二等奖得主的名字,又没有我,我的脸不禁涨得通红,就在我行将放弃最后一丝希望,准备转身回头走人时,我的眼睛闪电般地在第三排的最下方捕捉到了我的名字。在这样的心境下让我看到这样的结果,就如同一个垂死的人抓到了一根可以救他的绳索一样,我高兴得边走哼起了小曲,大有唐代诗人孟郊老先生在登科后中写到“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惬意。

    两天后,我遇到了一个熟识的文学院某君,想借自己此次获奖之事在他面前班门弄斧一番,我便向他谈起了他们文学院这次举行的征文活动实在是隆重之极,盛况空前。哪知他一脸愕然地望着我说:

    “有这回事吗?我好像不知道耶。”他看着我的表情就像我是一个刚从外星球旅行回来的地球人。

    “这类征文的屁事,我们都没几个人会写的。”他随后有些不屑地说“最后得奖人的名单还不是定在学院内部的几个征文发起者身上。”

    他说这话无意是给我泼了一盆冷水,不,应该是几盆才对,我本来憋在喉咙中想一吐为快的话语现在却要活生生地咽到肚子里面去。虽然我相信该君的话,但我还是坚定地认为,既然是堂堂文学院发起的征文活动,就是有号召力和说服力的,而我能够在和全校众多文学爱好者,特别是和文学院的不少精英的文斗中杀出一条血路,就足以证明我还是非常有实力的。

    到了大三,我认为自己在文学创作方面已经有二年的坚实基础,就不再满足于在各院系间瞎飞乱撞打游击战。

    我从校报上得知我校原有一个专门登载学生文章的网站,名字叫轻舞飞扬,一旦自己的文章入选,就可以凭借在该网站上发稿资格在年终的奖学金评选会上为自己加上0。2个学分,不过我发文章图的倒不是学分,我的成绩历来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虽然上游和下游同志门的位置总在不断变换,但中游这个位置,铁定是我袁某人坐的,加0。2分和减0。2分对我并没什么两样。我的最大目的是想通过网络让编辑老师评点我的文章,给我的文章提出一些中肯的批评和意见,指导和鼓励我在文学方面取得突破性的进展,同时我也有着个人的虚荣心,那就是想使编辑老师通过我的文字认识和关注我。

    我一连将自己二年多写的十来篇文章发到了轻舞飞扬上,第二天晚上,当我又打开该网站时,居然发现自己的文章全部被登载了上面,我一时高兴得倒真想轻舞飞扬了,心中一个劲儿地赞叹编辑老师真是名副其实的伯乐,能够慧眼识明珠,那一宿,我兴奋得不能入睡。

    几天后,我再次打开轻舞飞扬查看编辑老师在我的文章下面留下的评论,我点开了第一篇文章的评论,上面写道:

    此文流畅通顺,符合本网站的要求。

    我又认认真真地将自己的这篇文章品位了一篇,不禁叹道该编辑老师的评论果真是字字珠玑,言知有理啊。

    然后我点开第二篇的评论,上面写道:

    此文流畅通顺,符合本网站的要求。

    我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思量着两篇文章的评论怎么一模一样啊,但随即我就想到“流畅通顺”四字正是我这两篇文章的特点所在。

    我再点开第三篇的评论,令我吃惊的是上面的评论和一二两篇并无二异,甚至连标点符号也没有变动,惊讶之余,我接着陆续点开了后面文章的评论,结果每一篇都是一样的。这一下我才真正地迷惑了,难道该编辑老师因为这段时间太忙而迫不得已在每一位作者的作品上都写上同样的评论?

    第二天上午,我带着一肚子的困惑来到轻舞飞扬管理办公室,想和编辑老师探讨一下文章评论的问题并借此机会认识一下他。

    一进门,我就看见两个看起来似乎比我小的一男一女坐在两台电脑前谈笑,电脑上显示的画面正是轻舞飞扬的主页,他们大概看出我是学生,就没在意,仍然若无其事地进行着他们没有聊完的话题。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问他们老师上哪儿去了,那男的皱了皱眉,刚想张口回答,一个老师模样的中年妇女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我连忙向老师问好,老师瞄了我一眼,没有说话,然后她眼珠子一转,落到了电脑前两男女的身上,母老虎般发起威来:

    “你们两个,不看别人传上来的文章也算了,连格式也不修改,有几篇文章的标题比正文还小,首行还没有空格,评论也没有,不知道你们干什么去了。今天你们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仔仔细细地把那几篇文章改一下。”

    老师还没有说完最后一个字就立马向右看,向右转,齐步走,整个动作比我参加军训时教我的那位年轻教官做得还连贯,以至于我怀疑该老师是不是出生在一个老革命家庭。她就这样潇洒地走了,也根本没有注意到今天的办公室里多了一个闲人会有什么不对,我一颗激情澎湃的心灵都差点快要停止了跳动,但转念一想,别人是高高在上的老师大人,我不过是一名默默无闻的贫贱学生,她忽视了我的存在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赶快还是让心活过来,先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我呆立了一会儿,扭过头看见刚才被训的男女现在像两只温顺的小猫似的趴在桌子上拿着鼠标在电脑上一阵乱点,突然,男的停下了手中的鼠标,用键盘在某位荣幸的学生的文章下面敲下了这样的评论:

    此文流畅通顺,符合本网站的要求。

    我再也忍不住了,满头雾水地问他:

    “同学,你们是大几的?”

    那男的头也不回,慢吞吞地答道:

    “大一。”

    什么,大一,我感觉自己的头被他用锤子狠命地砸了一下,气得直在心里骂道:我操,原来你他妈的只不过是一个刚入学不久还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你有什么本事来评判老子的大作。

    我虽然认同韩愈老先生“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的观点,但正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就不相信自己苦读圣贤之书两年,难道会比不上两个连门都没有入的家伙?

    我怒气冲冲地走出了这间我发誓永远再不会来的办公室。走在校园寂静的林荫道上,我抬头望了望天,一大片一大片的乌云正汇集着准备压向大地,一阵冷风吹来,我全身颤抖不已。我突然感到内心无比地苍茫和落寞,我很想哭,可是眼泪也只是不停地往肚子里面咽,我太不甘心了,不甘心自己两年辛辛苦苦写的稿子全被人给亵渎了,我到底该怎么办?我真的很迷茫,迷茫得让我从黑压压的天空看不到一丝光亮,文学之路,难道就真的这样暗无天日吗?我想了许久、许久,决定从此放弃文学,还是去务自己的正业好。

    大三一年,我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对于文学,我也从来没有动过染指的念头,可到了大四我不知怎么忽然想起自己的老朋友文学来了,首先是我的眼睛在想,然后是手在想,最后变成心上想了。我实在为中国人创造了“瘾”这个字感到自豪,吸烟的人有烟瘾,喝酒的人有酒瘾,现在我这个学了两年文学的人也犯了“文瘾”了。当吸烟喝酒的人发现抽烟嗜酒对他们的身体有害,或者由于其它的一些原因而开始戒酒戒烟时,也只有那些意志异常坚定的人们才可能彻底摆脱烟酒的困扰,而意志薄弱者则会因此而中毒愈深,或许以前一天只抽一盒烟喝一瓶酒就满足了,现在恐怕一天二盒烟二瓶酒都还不够。这样看来,我应该属于意志薄弱者的那一类,我抓紧每一秒的时间拼命地看书写作,写作又看书,短短的一个月内,我就完成了十来篇短篇小说,望着这一大摞书稿,我似乎看见了自己生命的再一次重生,内心充盈着巨大的优越感和成就感。

    我把自己的再生文章寄给了我市某著名杂志社,结果每一篇都被贯以“语言粗糙,内容空洞或者情节老套”之类的评语退了回来,但我并没有太多的失望或悲哀,因为我已经深深地懂得没有经过时间考验的事物是不可能茁壮成长的,即使它在某一刻绽放了光彩,也只是昙花一现,稍纵即逝。就凭我这两下三脚猫的功夫,想登上文坛的光环宝座,实在无异于痴人说梦,我已不再是以前那个狂妄的我了,如果说先前我写文章是为了名,为了利,那么现在,除了这二者以外,我更想要的是谦虚谨慎,成熟稳重。

    哎!谨愿鲁迅和沈从文两位先生在天之灵能保我在从文道上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