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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时节,南方也许已经是草长莺飞,而位于华北的河间县还有些春寒料峭,虽然背阴处偶尔还可以看到一些没有来得及消融的积雪,可是还有些生命力顽强的小草从解冻的田地里钻出头来,给笼罩在黄白两色几个人的大地增添了一抹诱人的淡绿,也多了几分勃勃生机。
此时的张允正一身便装站在司墨新买的荒地上,看着忙碌的车马把砖瓦和木料运送过来,很快得就堆成了一座小山,张允知道,用不了多久,此处将会出现一个炮仗作坊,而这也将是大明朝的第一个私人军火生产基地。他没有想过自己做的这一切将给历史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更懒得理会自己会不会因此而被罢官砍头。
张允只是心急手里还有多少时间,顾宪成没有遭到贬黜已经让他深切得体会到,自己这只来自后世的蝴蝶有多么凶悍,他无法想像随着自己的到来,会不会有更多的大事件偏离了自己所知的时间轨道,可他却坚信满清入关之心不死,那么残酷的战火也必定会燃起。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场两个种族的激烈撞击来临之前,尽全力给自己的民族积累一些反抗的力量,哪怕因此而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为了最大限度的掌握辽东的局势变化,司墨在张允的提点和催促之下,将布衣帮中可造之才给选了出来,除了一些交给林笑语操练之外,其余的则派遣他们随着王家的商队,前往辽东。
随着张允的加入,王家的买卖比之前好了好多,而且布匹的产量增加比如要增加市场以保持价钱的稳定,于是在张允或明说或暗示之下,王老爷子决定把市场开拓的方向指向辽东。
正如张允一开始所说,那里幅员辽阔人口虽然不必南方多。可是却不存在有竞争力地商户,凭借着王家布匹的物美价廉很快就能占领市场,甚至垄断。
王老爷子做了一辈子生意,自然垄断意味着什么,那就是他将成为辽东布匹行业的无冕之王,即便日后将价钱慢慢提上来,也不会有人说什么。要不然就没有布匹卖给你们。
真在王老爷子对未来满是憧憬时,张允又把两个巨大的馅饼跟扔了过来,首先是他可以低价购入辽东的人参,貂皮,草药等等物产。转运回北方来卖,其次就是看一看能不能在东北收购一些价格低廉的棉花,来补充河间棉花产量的不足。
商业地本质就是买卖东西,张允说的这两点貌似简单,可是一来一去那就是巨大的利润。王老爷子自然满口答应了下来,随着张允?*党隽艘桓銮肭螅褪侨猛趵弦拥纳潭釉诹啥股馐薄i哟虐涯抢锏木质埔约敖ㄖ菖娴氐紫该幻莼乩础?br>
王老爷子大奇,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张允打探这些消息干什么。
张允微笑着看了他一眼,满脸神秘地道:“本官预料到辽东那边并不太平,可是手下缺兵少马,只能仰仗王老爷子家的财力物力人力来摸清那里的态势,若是真被本官说中,日后你王家的功劳我也会呈报给当今圣上。若是本官料错了,你王家也能发上一大笔财,怎么说你都不亏,呵呵,本官是不会亏待自己的合作伙伴地!”
王老爷子想了想。也真是这个道理,假如真如张允所言。王家的商队就算是充当了朝廷的细作,日后论起功来,只怕朝廷会赏下个一官半职,到了那时候王家就不单单是赫赫有名地商户了,而是获得了梦寐以求的身份。若是辽东无变故,花个三年五载,想必辽东的布匹买卖将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那时候银子还不如流水一样淌进腰包里来。
有了这个考虑,王老爷子当即就点头答应了张允的建议,并且把仅存的儿子----王老二派遣了出去,命他带领商队前往辽东,张允为了表示自己对王老二安全的关心,还专门从黑巾众里拨了精明强悍的五个人出去充当他的护卫,而实际上这些人也是充当耳目地。
张允太需要了解辽东的风吹草动了,而王家只是他放出去的第一枚棋子。
“大人,大人”就在张允看着满地的建筑材料而踌躇满志时,休息一边喊一边骑马飞驰而来。
“慌什么?有什么事慢慢说!”张允横了一眼单腿跪在自己面前的休息,颇为不满得呵斥了一句。
“是!”休息在张允手下当了半年多地差,虽然见识和能耐比以前长进了不少,可是在张允这个高深莫测的知县面前,依然恭顺如猫,喘了两口粗气后道:“回禀大人,衙门里有人击鼓告状,三位请你回去看看!”
“知道了!”张允点了点头,汽上范同牵过来地马匹,双腿一夹,催马回了衙门。
在内宅换官服的空当,张允问道:“司墨,什么案子?”虽然张允有些让顾媛帮自己打理公务,不过她比起司墨来倒是少了几分经验,因此遇到这种事,张允还是会下意识地问司墨。
不想司墨却笑着摇了摇头道:“这案子我也是糊里糊涂的,你还是让林姐姐给你说吧!”说完继续给张允穿戴衣服。
“哦?”张允一愣,心说:“莫非是凶杀案不成?”遂把目光投向林笑语道:“笑语,究竟是什么案子,莫非是又死了人不成?”
“不是!”这种时候张允难得问到自己,林笑语一直就很憋屈,这回自然是摆足了架势,一本正经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俩跑江湖的,一个算卦,一个卖药,昨晚做完了生意住进了城里的悦来客店里,吃了晚饭后,算卦的出去接手,看到天上阴云密布好似要下雨的样子。进了屋之后就向卖药的伙计说了句:牖了棚儿啦!要摆金吧!”
“啊,这是什么鸟语?”张允顿时瞪起了眼珠子。
“说什么呢!”林笑语一听就不乐意了,白了他一眼道:“这是江湖上的春点,什么叫鸟语呀,你听过那么一句话没?宁给十吊钱,不把艺来传,宁给一锭金。不给一句春。这里面的春,就是春点。”
“春点?”张允还是有点犯晕。
“你这么就这么笨呢!”林笑语有种对牛弹琴地感觉,冷声道:“你跟我装傻是不是?连春点都不知道,枉你还是个探花郎呢,说白了。就是黑话!”
“切,你不早说,这玩意我也知道,象什么风紧,扯呼什么的!”张允申辩道。
“得了。我看你也就知道逃跑时喊什么!”林笑语给了他一鄙视的眼神,刚要继续说案子,就听顾媛问道:“林姐姐。这春点是干什么用的呀!”
林笑语见顾媛一脸的好奇,似乎是真不知道,倒也很满意有了这么一显摆的机会,于是清了清嗓子道:“行走江湖,若是不懂春点,那可真是寸步难行,江湖上的人不管是哪一行,先得学会了春点。然后才能入行吃生意饭。”
“江湖上地门派众多,做的买卖也不一样,各门有各门的春点或行话,所有的江湖人也有一些通用的春点,这都是密不传人地。之所以这样也是为了维持生计的根本所在,打个比方吧。俩江湖人合伙做买卖,他们用春点商量骗人的计策,即便被骗的人站在眼前,不懂春点的话,也不会有丝毫地察觉,肯定会骗的一干二净。”
“是吗?”顾媛有些半信半疑。
林笑语哪舍得轻易放过这个当老师的机会,遂笑着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我教你几个常见地春点吧,孙食就是男子,老戗就是父亲,磨头是母亲,尖斗是大姑娘,苍果是老太太,科郎码说的是乡下人,吃搁念的是说江湖人,至于咱们相公,那就是海翅子的,也就大官儿。”
“还有吗?”顾媛听得眼睛发亮,连张允也搞不明白她一个姑娘家家,咋就喜欢这些东西,莫非顾媛也有江湖情结。
“回头再聊吧,先说眼前的案子!”张允忙咳嗽一声打算了俩人的话题,要不然只怕林笑语今天要在衙门里进行春点普及讲座了。
“哼!”林笑语显然对张允破坏自己讲课的举动很不满意,横了他一眼道:“那卖药的伙计想必也是懂得些春点,知道这人说地是阴了天了,要下雨了!就和这算卦的用春点调起侃来,碰巧被店里的伙计给听到了,伙计虽然不懂春点,可毕竟是南来的北往的见了不少,就认定了这俩人不是什么善人,多半是作贼地。”
“也是赶巧了,当天夜里,店里真就丢了一头驴,店里的掌柜,账房和伙计聚在一起,琢磨这驴是谁偷走了,伙计就想起那算卦和卖药地俩人来了,于是就对掌柜的说:是六号客人偷走了。问他缘由,他说听那俩人昨晚上说贼话来着。于是掌柜得就把这俩人扭送到了衙门里来。”
我靠,这种破事也值得把我给唤回来,张允翻了翻白眼,问道:“笑语,你看过现场了没?是不是那俩干的?”
“不象!”林笑语摇了摇头道:“我去客店里看过,也问过那俩的口供,以我看这俩绝非小偷,只是有点嘴欠又点子背,摊上了这官司!”
“那你说怎么办吧?”张允顺着杆子问道。
“打一顿赶出去就算完了,哦,对了,还得让他们把人家的驴给找回来!”林笑语说着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张纸给他道:“知道你懒,我连判词都给你写好了!”
张允接过来看了一眼,嘿嘿一笑道:“很好,看相公我也江湖一把!”说着命司墨捧上官印,升堂问案。
果如他所料,俩江湖人死不承认偷了驴子,而伙计却一口咬定了他俩说了贼话,查点就在公堂上吵了起来。
啪!张允狠拍了一下惊堂木,看了看林笑语在纸上写的话,不禁一阵苦笑,一人打六十板子一个打七十板子,就因为人家动不动就调侃儿(用春点对话)。亏林笑语狠得下去心,不过不打板子也不好让他俩长记性。
于是张允沉声道:“我也不管你似乎金(江湖八大门,金,皮,彩,挂,评。团,调,柳,算卦的属于金门,也称金点)。也不管你是皮(卖药属皮门),绝不该当着空子(江湖以外的人)乱团春(用春点对话),一个打你申句(六十板子),一个打你行句(七十板子),若不是冷子攒儿亮(称自己为冷子。攒儿亮指明白江湖事),把你月顶码儿(两个人)还得鞭个申行掌爱句(打个六,七。八,九,十板子)。梁上去找金扶柳(往大道上去找驴),扯活了吧(跑了吧),从此可别乱团春!”
这一连串的话卖药的和算卦的听得明白,可掌柜的和伙计却不懂,愣在那里。就听张允呵斥道:“你们两个,还不快去大道上追贼。把驴给人家找回来,这板子先记下了,若是一去不回,小心你们地脑袋!”说着一拍惊堂木,退堂而去
“大人。大人!”张允刚把官服脱了,正在回答顾媛等三女在学习化学上遇到的难题时。被派去监视算卦和卖药的俩人去找驴的休息就急匆匆闯进了内宅,见张允阴沉着脸方想到先前刚被训斥过,忙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地道:“非是小人莽撞,实在是此事危急,不得不速来报与大人知道呀!?”
“何事?”张允剑眉一挑,淡淡地问道。
“小人得了大人的令跟着算卦和卖药的那俩人去大道上追拿偷驴的贼人,不想贼没抓到,却又遇到了一桩命案!”
“你且起来,细细说来!”张允皱起了眉头。在衙门和布衣帮地双重管理下,自春节之后,整个河间县城很是平静了一些日子,别说杀人害命的大案子,就连小偷小摸的事都少了许多,张允正在为河间县有了几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景状而自得的时候,不想就出了人命案子,他不郁闷才怪。
“我奉大人地令跟那人出城去,沿着官道追出去老远却也没见偷驴贼的踪影,却听到有人在呼救,寻声过去见到一个男子满身是血的伏在地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于是小人就给他裹了伤,将他送来城中的医馆救治,路上他就醒了过来,我已经问过口供。”
“他本是肃宁县人,平素里都是牵着自家地驴子给来往与河间和肃宁两县的客人做脚力,今天晌午时分他在成公桥揽了个活计,那客人说是要去肃宁,不想刚一出了城没走多远,那客人就掏出了一把尖刀把他刺翻在地,不但抢了他的驴子和身上地钱财,就连他的衣服也都夺了去。”
奶奶的,今天也是真够邪行的,怎么跟驴子干上了呢?张允一阵自嘲,嘴里问道:“你可问清了他骑的驴子是个什么样子?还有他的衣衫是何样式?”
“问过了!那驴子已经老得掉了颗牙的很是好认,至于他的衣衫乃是藏青色地长袄,听他说,当时他把衣衫脱了下来放在了驴身上,这才被一股脑的抢走的!”
“好,好,那还愣着干什么,带着弟兄们给我拿人去!”说着张允随他走到公堂之上,拈了根签子给他。可张允还没来得及走出公堂呢,就瞅见休息带着几个人又走了回来,门口外还拴了一头驴。
“都跪下!”休息喝了一嗓子,那几人一齐跪倒。休息这才朝张允道:“小人奉命去拿贼人,没想到苍天有眼,刚一出门就见到他已然被百姓给扭送了来,方才小人已经验过了,他骑的驴子口中确实少了一颗牙齿,只怕正是官道之上那牵驴之人被人抢走的!”“不会这么凑巧吧?”张允暗暗称奇,看了一眼被扭送前来那男子,个子不高,可是面色黝黑,身体也很是粗壮,看得出来是常干活地人,若说他杀人抢驴倒真有这把力气,只是他跪在堂上身子一个劲的发抖,嘴里更是嘟囔道:“我是冤枉地,我没有杀人!”
一上公堂就吓成这副模样的人,真跟张允心目中劫道的凶悍之辈该有的架势相差甚大。
再看另外一群人,为首的是个老妇人,头发已经花白,满脸的泪痕,跪在地上犹在地上哭泣,而身后的人则全对矮个子男人怒目相向。
“说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为何把他扭送到我的大堂之上!”张允看着那老妇人问道。
可是这老妪却只是哭道:“求青天大老爷为我那可怜的闺女做主呀,我们李家冤枉呀!”其他的倒是真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来说!”张允随手指了指老妪身旁的一个后生。
那后生道:“小人名叫张浩波,乃是西乡张家庄人氏,原本小人是想到衙门里来状告妻子不守妇道,与人通奸,丈母娘包庇之罪的,不想来的路上却看到此人骑着我家的驴子,想必定是那贱人的姘头,正好扭他过来请大人为我做主!”说到丈母娘时他指了指旁边正哭泣的老妪。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张允横了他一眼,问道:“你们既是来告状,可有状纸?”
“因为来得及,并不曾写得!”张浩波摇了摇头。
“宋漠然!”张允唤过一旁持笔纪录的宋漠然道:“你先帮他们写份状纸,问得清楚些,稍候本官再来审案!”说完张允一摆袖子跑去内宅换官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