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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按照常理推断,翻墙而入的多半都是些闯空门的小偷,最多就是趁家里没人顺手牵羊,这种人一般是没有胆子杀人的,而且也没有这个必要,既然选中高家来行窃,多半是看中他家地方偏僻,即便是失了手也便于逃脱,同时张允也判断出,这贼多半不是本地人,否则断然不会选中家贫如洗的高家。
有了这几个推断,张允更坚信内外两个鞋印的主人绝非同伙。不过为了排除聂成这个报案人的嫌疑,张允还是要过了他的鞋子,与那两副脚印比对了一下,大小并不一样。
这个倒霉的贼,闯进来本是想发财的,结果却见到俩死人,多半当场就吓了个半死,但愿他别破坏了现场,要不然抓到他了,我必定赏他一顿板子。想到这,张允连忙与魏良辰一道进了草庐之中。
说是草庐,其实就是以泥土混杂麦秸夯成墙壁,顶子则用茅草铺就,虽然简陋倒也能遮风挡雨。正房共有三间,正厅两侧分别是两间卧室。
张允沿着从门口延伸到屋内的血脚印跟了过去,就见西侧的地上有一具持身裸体的男尸,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胸腹之上满是圆形的伤口,或大或小,或深或浅,也不知道是被何物所刺之后留下去的。
伤口处淌出的鲜血都已经凝结,之前流淌出来的在尸首下面汇集成了一大滩,虽然黏稠却还没凝成块,浓重的血腥味就是由此散发出来,幸好此时已经是深秋时节,早就没有了苍蝇的踪迹,要不然尸首上必定爬满了蛆虫,想一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张允随魏良辰学了些日子的勘验之术,又经过不少的命案现场。已然不是刚当官时的菜鸟,戴上手套和口罩之后,将袍子角掖好,蹲下身去,在尸体各处摸了摸,触手僵硬,手脚也难以扳动。这乃是人死之后特有的尸僵现象,一般与死后半个时辰到一个半时辰(1-3小时)之内开始出现。
大约经二到三个时辰(4小时)扩散到全身,在气温适宜,尸体不致很快腐败的情况下,尸僵经过一天到两天(2448小时)或者更长些时间后开始缓解。缓解地顺序与形成的顺序相同。即先发生尸僵的肌肉群先缓解,完全缓解多数情况下都发生在死后三到七天。
由此张允就可以粗略判断出此人至多死了两天,同时他四肢末端也已经浮现出了尸斑,按压之后不在褪色,张允又看了看死者的眼睛。发现角膜表面出现皱褶,可见局部的或弥漫性的混浊,但仍可透视到瞳孔。这都说明。此人死去的时间都都没有超过一整天。
再加上小偷行窃必定会在半夜三更,人都入睡之后,那么死者被杀地时间也就呼之欲出,必定是在昨天傍晚到半夜这段时间。张允把自己的推断说给魏良辰听,他也点头赞许,并道:“此人身上刺伤足有二十三处,可真正致命的乃是这里!”说着指了指尸首脖颈处。
张允张允瞅见颈动脉被刺了个大洞,想必当初必定是鲜血狂喷。抬起头来环顾了一下左右,发现墙壁上血迹斑斑点点,一多半是喷溅上去的,还有几条较高的血迹为惊叹号状,虽细却不很长。显然是凶器之上地鲜血被甩溅到墙上留下来的。
根据喷溅血迹的形状和分布形态,来分析杀人动作和重现搏斗情况。张允也曾经在csi里见过,并且查过一些资料,知道甩溅血多呈惊叹号状,尖端指示甩溅的方向,甩溅的力度越大、甩溅方向与墙壁之间地角度越小,形成的惊叹号的尖端会越细越长,,而且由于重力作用,每一甩溅血点飞出到落下,所走过地轨迹均为一条抛物线。 小说 网那么反过来,通过对甩溅血迹及每一血点的抛物线运动轨迹进行分析计算,能够将形成血迹的犯罪动作进行重现。
这些说起来简单,不过做起来却相当的烦琐,何况张允原本就不是学刑侦专业的,对此不过是一知半解,想做也未必做的出来,而且也没什么必要,因为他发现墙上的血迹中有一块人形的空白,想必是凶手杀人时挡住了本该喷溅到墙上地鲜血才留下来的。
张允从衣袋里摸出了随身携带的炭笔,沿着血迹的边缘描了一下,墙壁上马上就显现出了凶手的影子,此人身材纤瘦,个子不高,从发型来看竟是个女子,看了看持身裸体地死者,杀人的动机顿时昭然若揭。
想来必定是这女人留宿于高宣家中,半夜他色心大动,起了歹意,跑过来意图强奸,不料却反被这刚烈地女子用随身的凶器将其刺伤,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发簪,这么一来就全都说通了。
张允站在墙前,在脑海里揣摩着当时的情景,该女子半夜惊醒,却见到色狼一条光着身子朝自己扑来,不免心生恐慌,反抗之时,拔出头上的簪子就是一通乱刺,错手杀了这人面兽心的高秀才,当时必定是惊恐万分,又没胆量去报官,只好仓皇逃跑。
这个推算表面上似乎合情合理,可是随即张允又找到了三处破绽,其一,高秀才虽然身体瘦弱,必定也是个男子对付个同样纤瘦的女人总不会太困难吧。
如果说第一簪就刺到了他的颈部,以至于他鲜血狂喷,手脚乏力,以至于没有了反抗之力倒还说得通。可从血迹来看,这一簪子乃是后来俩人搏斗时才刺到的,那他被刺了十来下后,为什么不逃走呢?
其二,正常情况下,一个女人杀了人该当是惊慌失措,手脚发软才是,为何又会想到越墙而走,留下紧闭的院门来延缓现场被发现的时间呢?
其二,俩人搏斗之时,高宣之妻必定已经惊醒,缘何没有相救或者过来劝阻。
张允不是没想到这女子也许是个身藏不露的高手,可是他想到高宣那筛子一样的胸口,顿时就打消了这个推测,真想杀人的话,只需一下就足够了,何必搞的这么血腥。这似乎不大符合高手的风格,除非这位有点心理疾病,嗜血如命。
留下魏良辰独自勘验高宣的尸首,张允顺着血脚印朝正厅东侧的卧房走去,撩开门帘顿时吃了一吓,本能得向后一跳,正撞到了紧随而来的休息身上,差点摔倒在地。
“大人,怎么了?莫非有贼人?”休息倒也机警,刷拉一声将钢刀拔了出来,挡在张允身前,一步步朝卧室走去。
张允顿时觉得有些丢脸,连忙摆了摆手道:“没什么,只是一具死尸罢了!”原来梁上悬着一个女人,面色青紫,俩眼珠子突了出来,舌头吐出了老大一截子,死相恐怖,特别是在这幽暗的草庐之内,愈发显得阴森可怕,他一时没提防,反倒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魏良辰听到了动静也扔下了尸首,三步并做两步的跑了过来,见张允脸色不好,知道多半是受了惊吓,忙从衣袋里摸了一个瓷瓶出来,倒出了两枚药丸,说是定惊散和驱邪丹,求他务必要服下。
张允见他一脸的恳切,若是推辞不吃只怕这位尽心尽力跟随自己的老人怕是又要跪下磕头了,于是接过来合着口水吞了下去,强笑道:“我没事。”
要说不怕,那也就是糊弄别人的话,此时此刻张允的脑海里不断闪现后世的鬼片里常见的镜头,倒真担心这吊死的女人陡然间活转过来,伸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咽了口唾沫,在心里狂念了十来遍:“波若波罗蜜。”稍微定了定神,撩开了门帘,朝里面观望,只见这妇女身下的地上横着一条板凳,倒象是悬梁自杀一般。
莫非她见到丈夫强奸未遂而被人所杀,羞愧难当之下,一时想不开上吊自尽了。想起之前那个为了维护婆婆的名节,而不惜冒领罪责的儿媳妇,张允不禁有了这样的猜想。
在一个礼教森严的朝代,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张允却很清楚审狱断案最忌主观臆断,要不然不免铸成大错,无论是冤枉了好人还是放走了坏人,都不是他想要的。为了给死者一个公道,给生者一个交代,张允每次临进现场之前,都要反复的叮嘱自己:务必要小心谨慎,时时以证据说话。
此时他自然也不例外,弯下腰看了看女子的鞋底,又将地上的板凳扶正,发现这女人的脚刚刚能触到凳子面,而后唤过休息来将其放下,看了看她脖颈之上绳索痕迹,边缘略微有些刮擦后的痕迹,有些红肿,从此可以看出她上吊之时还活着。
“大人,这女人乃是自缢而死!”魏良辰生恐张允再受了惊吓,因此留了下来,与休息一道守着他,低头看了看这女人脖子上的缢痕给了个初步的判断。
“看起来是这样,不过此事却有些蹊跷!”张允又习惯性的用手撮起了自己的下巴,将思路理顺了一遍之后道:“你们想想看,丈夫与人以命相搏,身为人妻焉不能不过去相助,就算是惊吓过度以至动弹不能,那凶犯离去之后也总该去查看一下吧?”
“大人怎知她没去那屋呢?”休息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