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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小郡主一同去大无相寺,爱茉便修书一封给明若夫人,顺便又赠了些难得的物件,说了自己的难处,于是不久,明若夫人便请人专门去给小郡主下了帖。
说起来,爱茉倒并不在意明月郡主此行是否一同去,只是想通过她探一探梁北戎的底细。
那梁北戎自从住进了太守府,行为着实可疑。说是为了保护太守加派了很多人手,可却不见府上的守卫加强,只调了些人守着武文德的书房。
那晚来捉刺客的官兵走了之后,只留了三五个在府外巡查,其余的皆未留下,再加上家下人等都被调到了武文德身边,这样一来后府的人手反倒少了许多。
可按说小郡主的安危远比武文德重要,可是他却并不在乎,如此看来,倒像是另有图谋。
小郡主接到了帖子后,爱茉便特意去看了她一回,一是问一问要不要准备什么,二也是心中好奇她和梁北戎究竟是何关系。
明月郡主明显看上去心情甚好,又将自己从京里带来的几样东西送给爱茉,皆是宫中女眷所用,爱茉简单推了推,便接下了,又告诉她按兰陵城的规矩,这次祈愿男人也是要同去的,若是梁北戎也去,应向寺里早些说明,预备个单独的院子。
明月听了这话,脸上虽没什么表现,一双手却在袖子里紧紧握着,只轻声道:“我这次离京父王将一切都托付给梁大人,自然是要他照应的。”爱茉听了笑道:“如此甚好,有梁大人在我也就放心了。”
说着便要起身回去,明月自然出来相送,爱茉又道:“郡主这些天也认识不少城不少公子,可有合心意的?”
听了这话,明月脸色微沉:“多谢夫人费心,明月暂且也拿不了主意,只听梁大人的。”
爱茉点头笑而不语,心里已如明镜一般,于是告辞出来。如此看来,不论这梁北戎是不是有意,小郡主应是早将一片芳心许与他了。
她这里琢磨着,却见三娘一脸惊慌地走来,一把拉住她道:“夫人,大事不好了。”
爱茉一惊,忙问原由,三娘这才一一道来。原来那日程敏之写信来之后,便与家人争执了起来,爱茉也曾在回信中劝他收敛些,将来自有机会,可惜那信不小心被程老爷子看到,发现儿子拒不结亲的缘由竟是与太守夫人私通,老爷子自然又惊又怒,先是打了程敏之一顿,又将他关了起来不许出门,衙门里也给他请了假,只说是病了。
程敏之被父亲关起来,更是不从,于是只咬了牙水米不进,要饿死方罢休。
父子两个直闹了好几天,见程敏之真的铁了心死不回头,程母却是心疼这唯一的儿子,只将他放了出来。
那程敏之本是读书之人,如此折磨已是身心俱疲,便是真的病了,程家人自是细心照料,直闹了大半个月才好些。
病好之后,虽然准他日日去衙门办公,却派了好几个人看着,只不许他与爱茉来往。
可这又哪里管得住,程敏之终究想了个法子咬了手指给爱茉写了信,辗转送进了太守府,却偏偏遇上爱茉去了小郡主那边,于是送信的丫头只将那信放在爱茉房里,却不想有人拿了那信交给了武文德,见自己妻子与人私通,武文德自然大怒,已将所有下人皆赶出院子,让人找爱茉回去呢。
听三娘说了事情原委,爱茉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只吩咐她不要惊慌,见机行事,三娘应了,爱茉这才定了定神,往院子里去了。
因武文德早已遣走了下人,于是爱茉推门进去时,只见他自己站在院中间,见了爱茉便一把掐住她的脖子道:“小贱人,你还真会给我丢脸!”
说完,便狠打了她两个耳光。爱茉被他打的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武文德又道:“背着我偷人?嗯!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将爱茉狠狠摔在地上,从腰间抽出皮鞭便是几下,爱茉伏在地上,只任他打骂,便是死也不说话。
那武文德见此情形更是怒从心头起,又狠打了无数下,开始时,爱茉只咬了牙,可没一会儿便晕了过去。
爱茉还以为自己会死,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居然醒了过来,天已经黑了,她发现自己躺一个堆放杂物的草房里,身上刺骨地痛,口渴的厉害,叫了几声三娘,却不见回应。
武文德没有杀了她倒是奇迹,只是现在也和死了差不多,迷蒙间只觉得又晕过去几次,再醒来时只觉得有人将自己扶起,淡淡的清香环绕,紧接着只听得一个声音道:“夫人且将它喝下去。”
爱茉勉强睁开眼睛,借着微弱的灯光,只见一个人正俯看着自己,却是柳云尚。
“是你”爱茉低吟,心里想着,怎么会是他,可却偏偏说不出来。柳云尚皱了皱眉,将手中的水递到她嘴边,爱茉只抿了几口,却是再也喝不下去。
这时,爱茉只听得扶着自己的人道:“罢了,我来。”爱茉听了这声音不由一怔,抬头看去,只见无夜伸手自柳云尚处接过水一口饮下,低头便吻上了爱茉的唇。
爱茉一惊,还要挣扎,却只觉得那水带着淡淡的药香流进口中,半晌他抬头看了看她,见她无恙,这才道:“夫人可觉得好些了?”
那药十分清凉,倒是让她舒服不少,爱茉于是轻轻点了点头,见此情形,无夜便缓缓揭了她肩头的衣裳,爱茉疼的倒吸口冷气,无夜见了便收了手,只向柳云尚道:“你来还是我来?”
“做什么?”爱茉见状不由问道。
“自然是上药。”无夜低头看她:“希望夫人忍一忍,莫要出声才好,不然惹来了梁北戎的人,只怕我们也救不了您。”
爱茉见此情形,便猜到他们是躲了梁北戎的人进来,估计是担心自己死了,到时想从武文德手里取玉就难了,于是也不推辞。
无夜见状,扶她坐起,爱茉虽痛,却咬牙强忍着。柳云尚站在一旁一直未出声,这时走上前来将药瓶放在床头,只见爱茉身上已是被血粘满,不由皱了皱眉,伸手揭开被血糊住的衣衫,他的手指修长干净,且十分利落,很快便将她的外衫从皮肤上撕下,疼是真的疼,可远比慢慢揭开好的多,之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他这般行事,倒是合了爱茉的心思。
伤口露出,已是血肉模糊,爱茉虽痛,却只将手臂上的红色印记掩住,无夜见了倒也没说什么,柳云尚简单洗了伤,这才看了看爱茉:“夫人忍着些。”
说着,便将手上的药一一倒在伤口上。一瞬间爱茉感觉自己疼的要死过去了,便随手抓住了样东西,狠狠握住,过了许久,直到那药劲过了些,这才慢慢清醒过来。
只见柳云尚仍看着她,见她醒了只淡淡道:“夫人且忍三日,过了这三日,必有转机。”
爱茉心知他们总会想办法,于是放松了些,原本握住的手也放也下来,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竟是抓了柳云尚的手腕,灯影下虽暗,却也看得清指甲掐出的血印。
那柳云尚却面色不变,只不动声色将衣袖放下向无夜道:“我还有话说。”无夜闻言放下爱茉,却抚了她的脸柔声道:“放心,在下必替夫人报仇。”说完,转身走了出去。爱茉见他话说的虽然温柔,笑容却恶毒的很,于是惊疑地看了看柳云尚,猜不透他们如何打算。
见爱茉看向自己,柳云尚只道:“夫人可还记得在下说过的话?”爱茉不语,他的意思是梁北戎或是假冒小郡主搞的鬼?柳云尚又道:“上次太守遇袭,夫人认为是谁指使?”
“难道不是为了平日积怨?”爱茉哑声道。柳云尚冷笑道:“武文德虽不仁,却也不至于有人想杀他,何况杀了他又有什么好处?他终究是朝廷命官,不论是谁主使,就算再尊贵的身份也是死罪。”
爱茉不明白:“先生的意思是杀他不过是个幌子?”听了这话,柳云尚倒是认真看了看爱茉:“夫人有此等智慧又何必在这里受罪。”爱茉惨淡一笑:“我现今自身难保,又能如何?”说完,便轻咳起来。柳云尚见她咳了一会儿甚是虚弱,于是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瓷瓶,取了两粒药来扶起她,喂她服下。
药一入喉,淡淡的清香甚是熟悉,爱茉不由一怔,看向柳云尚。后者却避开她的目光道:“夫人若答应上次的要求,在下定然保夫人无恙。”
“那块玉既是个大麻烦,先生又要它何用?”爱茉不解。柳云尚也不回答,只道:“夫人只要按我说的做便罢,在下自有打算。
那告密的事我已派人查明,程公子的信是有人有意交与武文德。夫人可否猜到是谁?”
爱茉想了想,她与程子敏的事不是一日两日,就连武从雪都知道些端倪,何况家里身边侍候的,也是大多知道的。
至于说武文德呢,要说他不知道也太自欺欺人了,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爆出来,若说不是有人有意所为,她是死也不信。
眼下无非就这几方势力,梁北戎与小郡主,柳云尚,还有无夜。后者两个人就在眼前,若说是他们所为,毕竟勉强了点儿,自己与武文德闹翻,他们的取玉的如意算盘也不好打,倒是梁北戎和小郡主甚是可疑。
想到这儿,于是道:“我与别人素日无仇,即便是今日之事只怕也是托了先生的福。”
柳云尚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只道:“夫人知那梁北戎多少?你可知他何处长大,何处读书,何处做官,又如何做人?”
“我又不是他家人,如何知道这些?”柳云尚却淡淡冷笑:“当年京中,我与他一处长大,一同读书,算来也有十年光景。”爱茉一怔,却听他又道:“后来家父去世,我回兰陵,他做了梁王义子,七年之内,他杀人无数,即使是当年的师父也死在他的手上。”柳云尚看了看爱茉道:“夫人当真以为自己与世无争便能逃脱厄运?”
“难道他也要那玉不成?”爱茉疑道。
“不止是玉,”柳云尚冷笑:“他要的只怕还有我的人头。”爱茉惊讶地看着他,突然想起程敏之说过,柳家原本有免死圣旨,于是道:“先生还怕他不成?”
柳云尚也不答言,只看了看爱茉:“夫人现在可否答应在下的要求?”爱茉苦笑:“我不过是个小女子,还有何出路?”
“如何说来,夫人是答应了?”爱茉点了点头,继而便又咳了起来。
柳云尚见她如此,于是伸手将她扶起,爱茉无力,只得靠住他,这人身上与程敏之一样,有书香萦绕,可是还有种从未闻过的淡淡清香,就像他人一般,虽然就近眼前,却依旧清高绝远。
好一会儿,爱茉才止了咳,只觉得伤口处疼的几乎要死掉,只挣扎着道:“先生的意思我明白,改日若能出去,自会与先生联络。”
柳云尚她如此,面色微沉,自扶了她靠在身上,手指顺着她的手肘缓缓划过,最后停在一处轻轻按揉,爱茉虽疼痛难忍,却感觉甚是异样,脸上不由浮起热潮,只觉得羞愤难当,喘息道:“你你”她想问他这是做什么,可是后面的话却怎么也问不出口。柳云尚按了一会儿,这才道:“疼的可好些?”爱茉一怔,这才感觉随着他的按压身上的痛感渐渐减轻,只怕他方才按的是止痛的穴位,于是只转过脸去道:“多谢。”
柳云尚也不多言,只将爱茉放下道:“夫人保重,在下自会保夫人无恙。”爱茉听了点了点头,却见他一衣素衣此时已被自己染上了血迹,又想起无夜说他素日好洁成癖,可见他此时却似全不在意,心中不免奇怪。
柳云尚也不久留,便告辞离去,夜影灯光下,仍旧素衣如雪,神情冷漠,仿佛刚刚覆药的那人根本不是他。
爱茉看着他离开背影,不由暗自冷笑。虽然她心中对柳云尚未曾全信,如今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那梁北戎想必猜到柳云尚会与自己联络,于是先下手断了这条线,这才告诉武文德自己与程敏之有私。
武文德平日里虽然也对这事知道一二,可未到时候必然不会爆发,如今他必是见前几日有人刺杀自己,害怕死于非命,急于巴结梁王爷自保,才如此行事。
幸好柳云尚的药十分有效,爱茉躺了一晚后,便觉得疼的轻些,又过了半日,便听见有人开门进来,仔细一看,却是三娘。
见爱茉如此,三娘不免伤心,于是便差人将她送回了房里。又请了大夫看伤治病。
爱茉冷眼看下人们的模样,倒不像是三娘偷偷救出自己,于是待伺候的人都下去了才问了三娘原委,三娘才一一说明。
原来那日爱茉晕倒后,武文德便收了手,只命人将她关进柴房,三娘也曾设法去求过,只是武文德丝毫不讲情面,三娘无奈只得暗自送信给程敏之,知道了爱茉被打一事,程敏之如何能忍,于是便去找武文德,只说自己写了一道奏书,参他兴修水坝时贪污银两若干,就要派八百里加急送到京里。
武文德当然知道程敏之是为了谁,虽说御使得罪不得,但他仍是不肯放了爱茉。
就在两个人针锋相对,斗的不可开交时,武文德却接了一封密函,看过之后,竟是一句话也未说,只吩咐让人放爱茉出来。
三娘也是从武文德房里的书童处得到的消息,至于密函是谁写的,又写了些什么,便是无从得知。
爱茉听了,心中便知是柳云尚从中动了手脚。柳家这些年虽然世代布衣,却势力依旧,尤其是北疆的人脉,比那些位极人臣的朝官,倒更甚些。
如果说来,自己倒要找个靠山。既是武文德亲口发话不得为难爱茉,府里哪里还有人敢不从。再说了,都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合,虽然爱茉背着他与人有私情,可别人又怎知道太守如何想法?于是见武文德放了爱茉,家里家外的人只有对爱茉更加奉承的份儿。
爱茉养了些日子,身上已渐好转,只是留下暗色的疤痕,却是还得个一年半载才能下去。
养伤的这些日子里,梁北戎与小郡主也各自来看了她。梁北戎倒还好些,只带了几味京里的良方,又问候了几句,便回去了。
明月郡主来看望她时,爱茉已经能起身了,于是两个人倒聊了一会儿。
虽然不过几天功夫,爱茉却发现与上次见面时相比,这位小郡主明显清瘦些,眉间也似隐有幽怨之气,说话也甚是不经心。
于是便笑道:“郡主这些天可是身上不舒服,怎么看着倒弱了些?”听了这话,明月只勉强一笑:“并无什么大碍,只不过睡的差了些。”
爱茉听了点了点头,又命三娘拿了几味安神的茶送过去,只道:“郡主放心,此次来兰陵定会觅得良婿。”
可小郡主听了,却只淡淡地道:“但愿如夫人所说。”爱茉见她不愿细说,便转了话题,二人随意聊了会儿,明月便借机告辞了。
一直待小郡主走了,爱茉这才叫来三娘道:“这几天可有消息?”三娘这才回道:“回夫人,大小姐的丫头偷偷告诉我了,那梁公子隔个三五日必是要去郡主房里的,两个人或下棋或聊天,总是十分安静,就在您出事的前一天,听说两个人吵了起来,外头的丫头们听不清,只听得郡主哭了好久,梁大人倒是若无其事地走了。”爱茉听了,点了点头。
三娘不由得问:“夫人知道这些是要做什么?”爱茉只笑了笑道:“只许他算计我,难道不许我算计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