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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夹裹着柔软的白絮飘飞着,落在轻云潮湿的领口里化开,竟是下雪了。
寒气顿时席卷全身,她猛然打了个冷颤,脑袋瞬间清醒过来。这是个误会,她一定要解开这个误会!
“月儿,瑾母妃并不是想推你,而是刚刚有人在背后用力推了瑾母妃一把,这才不小心连带着你一起跌入了湖里!”轻云向月儿伸了伸手,想看看她有没有受凉。
可是蹲在月儿身旁的那名青衣宫女却下意识的抱着月儿,躲开了她的触碰,眼神警惕的盯着轻云,冷着语气道:“瑾妃娘娘这是承认了?”
“什么?”轻云一脸的茫然和无措。
青衣宫女冷哼一声,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瑾妃娘娘方才自己已经承认的确是你推月儿公主下水的,至于是有心还是无意,自有陛下和娴妃娘娘公断!月儿公主身子弱,奴婢怕她着了凉,这就先带她回去了!瑾妃娘娘好自为之吧!”
飞雪气的眉心猛跳,刚要开口训斥那宫女的大不敬之罪,却被轻云伸手拦住了。
她无可奈何的看着那群慌乱离开的宫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回宫吧!”
飞雪不再多言,忙扶着她离开静湖,可脚刚迈开没几步,便踩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她连忙挪开脚看去,发现竟是一只用料做工都相当完美的碧玉孔雀簪。
她弯下腰捡起簪子,疑惑道:“这哪里来的簪子?”
轻云转过身去,目光望向飞雪手中翠绿绿的孔雀簪,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却一时又想不起来,思索片刻后依然无果,便说道:“先带回嘉禾宮吧,兴许就是背后推我之人留下的!”
飞雪点点头,用丝帕将簪子包裹起来,揣进怀里,上前拉住轻云的手,有些担忧道:“娘娘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这大冷天的您全身都湿透了,这样很容易受寒着凉的!”
话音刚落,轻云便很应景的打了个喷嚏,“阿切!回吧!”
天上的雪花越飘越大,地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白色,皇宫的每一个角落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雾,这片白色遮住了皇宫瓦顶和地上的一切污秽脏东西,只余下纯净的白。
走着走着,轻云渐渐觉得脑袋越来越重,像被塞进了几斤烙铁,烫的她脑袋一片模糊,脸颊也被熏成了一片病态的潮红色。
她隐隐感到腹中一阵绞痛,渐渐的,这种痛感越来越强烈,仿佛有什么东西冲进她的身体里,用力的往外拉扯着她的腹部。
她感到腹部在不断的下坠下坠再下坠,强烈的痛感痛的她浑身冷汗直流,身体不由自主跟着颤抖起来。
轻云用力的甩了甩头,努力瞪大了眼睛想让视线变得清晰起来,可是眼前的一切慢慢变成了一团模糊的朦胧光影。
白茫茫的一片光影下突然出现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那男子快步走来,站在轻云的面前,目光关切的望着她,语气里满是紧张和担忧,“云……瑾妃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轻云抬眸注视着他,可是眼睛却无法聚焦,看不清这人的样貌,只记得他那紧张担忧的神色和温温的如春日暖阳的声音。
身体再也无法支撑下去,轻云像一只破布偶般慢慢的向一边倒去,此时的她已经失去了知觉,根本不知道她倒向的是眼前这个男子的怀里。
飞雪大惊失色,望着倒在毅王怀里浑身是血的轻云,竟然惊的一句话说不出来,明亮的眼睛里噙满了愧色。
“云儿,云儿,你不会有事的!”毅王一把抄起轻云,抱着她疯一般的往嘉禾宮奔去,“快去将刘风请来嘉禾宮!”
飞雪呆傻在原地,目光愣愣的望着失魂落魄的毅王南宫勋抱起轻云在雪中急奔的画面,眼角渐渐湿润,小声道:“公子……”
虽是下雪天,但是宫里在外面行走办事的宫人却依然不少,看见抱着瑾妃的毅王疯了一样的在宮道上奔跑上,纷纷投来好奇,震惊和幸灾乐祸的目光。
毅王抱着轻云狂奔了许久终于赶到了嘉禾宮,她将浑身是血的轻云抱进内殿,吩咐下人准备热水衣裳给轻云擦洗换衣,自己则出了内殿,站在殿外焦急的等候。
他的双手已经占满了粘稠的血液,浓浓的腥味冲斥着他的鼻腔,使他的心越发感到不安和害怕。
“毅王殿下,您还是先回去吧!这里不宜久留!”蔽月看着毅王一副失了魂魄的模样,怕他呆久了会引起怀疑,便大着胆子劝他离开。
毅王目光直直的望着她,眼里噙满了不甘和担忧,但对上蔽月坚定的眼神后又不得不做了妥协,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嘉禾宮。
很快,刘风便急匆匆的赶来,在门口的时候恰好与毅王擦身而过,但俩人却来不及多说一句话,只匆匆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各自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刘风见轻云浑身冰冷,面无血色,加之流血不止,小腿微微有些发抖,他颤抖着手指为她把了脉,脉象微弱,几乎很难把住脉搏,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取出银针有些犹豫的举在半空,因为他自己也不能确定这一针下去会是怎样的后果,可是若不下针轻云是必死无疑。
他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把心一横,咬牙刺下了那一针,几针下来,下身的血已经止住,可是高热却仍在持续。
刘风将药箱尽数打开,取出了各种保命丹药,挑了俩颗最顶级的给轻云服下,起身正要写药方配药,转身的瞬间却看见踉跄着走进来的南宫陵。
他此刻面如土色,灰败的脸上看不出平日里的威严霸气,只有浓郁的担忧和害怕,像是被拔了牙的猛虎正失魂落魄的步步走来,虽依旧带着满满的威慑力却怎么也让人察觉不出危险来。
“瑾妃如何了?”低沉的声音里明显听出有一丝颤抖。
刘风忙拱手道:“陛下,臣正在救治,一切还得等臣治疗完才有结论!”
这袭话让南宫陵的心头猛然慌了起来,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从心底不断攀升,最后冲斥着整个胸腔。
刘风忙了大半日,总算保住了轻云的性命,但是腹中的孩子却怎么也无法保住。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让人将从轻云体内排出的死婴用锦布裹了悄悄拿了下去。
“陛下,瑾妃娘娘性命已无大碍,只是受寒高热加上小产对娘娘的身体影响极大,日后若想再有孕就必须得好好调养,绝不能再受寒!”
南宫陵板着脸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向床边走去,床上的人面色苍白的几乎透明,紧紧拧着的眉头似乎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心里仿佛被插进了一把锋利的匕首,黑暗处有人正用那把匕首一下又一下的来回在他的心脏上捅着,鲜血随着心上的伤口不断的往外渗,最后一滴滴的落下。
这是心脏在流血的声音。
“瑶儿!你受苦了!”南宫陵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哽咽,深邃的眼眶也渐渐泛起了红色。
他抓住轻云苍白瘦弱的手,冰冷的触感让他不由自主的浑身一震,他小心的用自己的双手帮她搓了搓,又用嘴巴哈几口热气,希望这样可以让她尽快暖起来,可是她也只是暖了一会就又冷了下来。
他又伸进被窝里去摸轻云的脚,这才发现她的脚竟然冷的犹如冰块,刚接近便感受到一股森冷的寒气向身体侵入。
他急的方寸大乱,一面将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胸口暖着,一面转身对着宫人们吼道:“还愣着做什么?屋子里这么冷还不快去多加几个炭盆来!”
宫女们被这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惊的魂飞魄散,忙不迭的跑去加炭盆。
外面天寒地冻,大雪几乎已经覆盖住了整个天地,而屋里却因炭火过盛,竟然热得犹如身出盛夏。
南宫陵热的全身冒汗,却半点没有觉得不妥,因为他清楚的感受到轻云的身体已经渐渐回暖,手脚也不再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轻云从昏迷中渐渐醒转,她吃力的睁开眼睛,发现窗外的天色早已暗了下来,鹅毛般的大雪正在风中飘飘荡荡,这情景看起来很美。
她微微动了动,发现浑身的像散了架一样的酸疼,一双腿似乎被什么东西扯着很难拔出来,她使劲的动了动腿,却吵醒了抱着她双腿睡着了的南宫陵。
他猛然睁开眼睛,看到醒来的轻云,眼睛一瞬间仿佛落进了万千星光,亮的有些刺眼,他惊喜道:“瑶儿,你总算是醒了!”
轻云觉得有些好笑,心道:瞧他这紧张的样子,好像我刚死过一回似的!
心里这道声音刚过,她的脑中猛然划过一丝昏迷前的片段,那个时候她的确是感受到身体里似乎有一种被巨力往外撕扯的疼痛。
她猛然睁大了眼睛,心里涨满了恐惧,连忙伸手去摸自己的肚子,原本的那一块隆起却突然间不见了。
她慌忙抬头去看南宫陵,从嘴里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我的孩子呢?”
南宫陵眼底的光芒骤然暗淡了下去,冷峻的脸上划过一丝忧伤,嘴上却在极力的安抚着轻云,“孩子没了,以后还可以再要,重要的是你的身体!只要你没事其他的都不重要!”
轻云只觉头顶仿若被一道惊雷劈中,有一瞬间的失神,睁大的双眼却若一双幽深的黑洞,恐惧,害怕,伤心,难过,这世上一切悲伤痛苦的词语好像一瞬间都掩埋进那双空洞洞的眼睛里。
良久,寂静的夜空里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嘶吼,那几近破碎的声音仿若来自灵魂深处的咆哮,只是远远的听着便能感受到嘶吼者的绝望和伤心。
悲愤过度,伤心过度,嘶吼过度的轻云,身体终于承载不住这要命的打击,再一次昏了过去。
嘉禾宮再次陷入一团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