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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我想去买个冰淇淋。”路过早些时候和唐懋光顾过的甜品店,文素汐终于开口。赤语没搭腔,停好车,兀自下车进店。文素汐眼看着这份体贴又有些动容,嘴上却不饶人的念叨“知道我喜欢什么口味嘛”。
门口的抓娃娃机前,一对情侣模样的年轻人,正在撒币奋战。女孩兴奋的说:“你还真抓到了”,搂住男孩递过来的熊仔玩偶不松手。男孩摸摸女孩的头,满眼宠溺,连带周围的空气都被染上了粉红色。
“真是甜蜜又美好啊。”文素汐不自觉的感叹,莫名又有些伤情似的。原来我只是跟某个人相似而已。
“吃凉伤脾,容易中气下陷。”赤语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近前,“吃烤银杏吗?”文素汐伸手接过,嘴上还在别扭“哪儿来的……不吃!”说着一边把银杏扔到嘴里,一边走向觊觎已久的娃娃机。“扫码付款,我手机在车里。”
没一会儿,文素汐首战告捷,将布偶扔给赤语:“我告诉你啊,上回输给你是机器的问题,这次让你看看我的实力。”接下来果然势如破竹,赤语怀里的布偶很快积攒了好大一堆。赤语的冷峻和布偶的软萌反差鲜明,文素汐忽然笑了起来:“好轻松啊。”赤语看她笑得孩子气,又想起三千年前她战场杀敌的肃杀之气,不禁莞尔,真是个莫衷一是的女子。
“好,还剩最后一个!”文素汐对着最后机器里最后一个晴天娃娃搓搓手。赤语凑近看了看,不以为然的说:“在以前,只有擅长使用巫蛊之术的神婆才会有这种布偶。”文素汐甩给他一个白眼,狠狠道:“我就是神婆,看我把它抓出来,回家扎你小人!”
赤语看着文素汐赌气的样子不禁想笑,忽然灵机一动,单手背后——召来写命笔。只见写命笔微微闪着光,晴天娃娃也摇摆不定,不断从抓手里滑落。
文素汐怒道:“怎么这样啊!”
赤语漫不经心地问:“不如让我试试?”
文素汐瞪了赤语一眼,让开位置。赤语三两下将晴天娃娃夹起、取出,递给文素汐:“给你。”文素汐不甘心地接过,将最后一颗烤银杏递给赤语:“赏你的!”见赤语还在犹豫,文素汐一抬手将银杏塞进了赤语嘴里。“给你吃个东西磨磨唧唧的……对了,朵拉的合同已经签了,也算是值得庆祝的事儿,未来你就要跟朵拉演对手戏了,我给你找个表演老师好好突击一下……”文素汐说着,发现身前的赤语呼吸粗重,脸色发青。“你怎么了?!”
赤语浑身难受,将衣领扯开一些,勉强道:“没事……”话音未落,身子一软跪倒在地,手中的布偶散落一地。文素汐急忙扶住他:“这还叫没事?”“可能银杏过敏……我得睡一会儿……”赤语越发虚弱,渐渐闭上了双眼。文素汐急道:“别睡啊,先上车去!赤语!赤语!”
文素汐使出吃奶的劲儿把赤语拖回家。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安放到床上,在网上搜索银杏过敏的症状和应对之策,被一则男子花生过敏,吃了含花生酱的三明治不知生亡的新闻,吓得心神不宁,赶紧掰开赤语的眼睛看他黑眼球还在不在,又把手指横在他鼻子下面感受鼻息还有没有。赤语被她一阵倒腾终于睁了眼,伸手握住她的手,虚弱道:“干什么?”
文素汐揪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了,柔声问:“你感觉怎么样,还想吐吗?”赤语摇了摇头。
“那要不要去医院啊?”赤语又摇头,顺势将头靠在文素汐的肩膀上。
这么小一张脸,头还死沉死沉的。文素汐偷瞄了一眼赤语,小声道:“这次你不能怪我,我哪知道你对银杏这么敏感。而且你说你买它干嘛啊。”赤语紧闭双眼,苦笑道:“几千年,习惯了……很快就好了。”
“千年?!第一次看见吃烤银杏把脑子吃坏的。” 文素汐翻了个白眼,“不是有喜欢的女人嘛,还靠着别人肩膀,真把我当哥们儿了是吗?!”她等了半天,不见动静,于是晃了晃肩膀,还是没有动静。一偏头,那人已经嘴唇微启睡得不省人事。床头的一盏灯似亮非亮的给赤语的脸扫上一层朦胧光晕,又长又密的睫毛像是微微颤动的翅膀,鼻子异军突起,在左半脸上投下一块三角阴影,嘴唇是整张脸上最柔和的部分,接着线条又在下颌处急遽收紧,显得刚毅决绝。“灯下美人如画”文素汐不觉看得出神。她回想起赤语带她逃离求婚现场的场面还会砰砰心跳,转念一想到这一切原来都是因为另一个女人,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再看赤语昏睡的脸也连带有种“红颜祸水”的忿忿之感。文素汐突然心生一计,一脸坏笑。
次日清晨,林浩树见平日老干部作息的赤语还没起床,敲了三下门没回应,便推门而入。只见躺在床上的赤语扎着朝天辫儿、别着蒲公英发夹,脖子上还系着蝴蝶结……林浩树推了推赤语:“赤语,你没事吧?”赤语缓缓睁开眼睛,被神色严肃的林浩树吓了一跳。林浩树不等他开口,又道:“兄弟,我之前怀疑的果然没错。这个年代是开放的年代,虽然我的内心是比较保守的,但是我还是愿意尊重你的喜好,尽量不告诉别人。”赤语十分迷惑:“什么喜好?”林浩树默默拿出一面镜子递给他——
“文素汐!”赤语一把摘了头上的发夹,看着手里的蒲公英发夹哭笑不得。
林浩树总算明白事情原委,心里却越发不是滋味。这日子,有点酸。
文素汐当众拒绝唐懋求婚的事,很快就成了影视圈一个公开的八卦,被津津乐道着。有人替唐懋不值,觉得他这么多年的呵护都喂了白眼狼。也有人诧异文素汐的选择,跌落低谷的她正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翻身机会,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拒绝了?而真正能对唐懋感同身受的,怕是只有蔡舒萌了,所谓“爱而不得,同病相怜”。说不清她有几分讥诮几分同情,只是她的言谈身姿总让人觉出一分幸灾乐祸。
唐懋堂堂钻石王老五还不至于沦落到就此一蹶不振,他很快恢复了平静,举手投足依然是说不出的儒雅潇洒。可是他始终不明白,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这个被自己捧在手心,护在怀里,乖巧顺从的小女孩,是什么时候羽翼丰满的?
蔡舒萌拎着两杯咖啡走向唐懋的办公室,敲了敲门,却没人回应。明明应该还在公司的……正要再敲,房门开了,一个体型微胖、慈眉善目的男人走了出来,头发在脑后梳成一个发髻,让人过目难忘。蔡舒萌点头示意,对方却侧了侧身,径自快步离开。
“你有什么事?”唐懋站在门口,很不耐烦似的看向蔡舒萌。
蔡舒萌忙举起咖啡,“请你喝杯咖啡提提神,下午有个案头会要开,你要不要参加?”
“不参加了,你代替我出席吧。”
唐懋说着就要关门,蔡舒萌顾不得再做迂回,直言道:“有几个朋友说,碰见你和文素汐在茉莉园吃饭了。”
唐懋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所以呢?”
“爱而不得,这一点,可能我比唐总更了解。”蔡舒萌凑近,“我最近心情也不好,有时间的话,一起吃吃饭、散散心啊?”
唐懋扯起嘴角,眼里却全然没有笑意。蔡舒萌也真是拉得下脸,舍弃得了自尊。求不得,就退而求其次吗?未免太看不起自己了。他随手碾灭了香烟,转身走回办公桌,用身体语言下了逐客令。
蔡舒萌坐在办公桌前若有所思,总觉得刚刚在唐懋办公室遇见的发髻男有些眼熟。打开电脑,敲入字符,一条新闻跳了出来:前乐电董事长庞朔涉内幕交易及操纵市场被处罚。向下滑动,庞朔的照片赫然在目。
“真的是这个人……唐懋怎么会跟他有来往呢。”
新项目进展比预想的还要顺利。悠悠作为助手统筹协调,每天汇报进度。“十七号开机,拍摄三天,后期留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完成粗剪版本。已经敲定的有剧本,漫改,现成的;演员,朵拉,一线的;制片,咱们,专业的;导演——”悠悠停了下来,凑近文素汐咬耳朵,“真的要用他吗汐姐?”
文素汐看了看坐在身边的青年:“我看挺好。小韬虽然没有太多经验,但是他的微电影我看过,还是有点想法的。”
悠悠正要开口,话题人物突然出声:“汐姐!我看过您制作的电影,非常崇敬您,特别希望能够得到这次机会!”
文素汐看他紧张到僵硬的表情,笑道:“好,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既然你对这个项目有兴趣又热情,我们肯定是支持的。石小韬,你有信心做好吗?”
石小韬气壮山河一声吼:“有!”
悠悠又想到什么,看着文素汐脸色问:“汐姐……要不要再找找唐总帮忙啊?”文素汐瞪她:“我们自己能做好的事,干嘛去麻烦别人。”悠悠看她态度坚决,只得闭上嘴巴不再坚持。
赤语的演技特训也被提上日程,为了他,文素汐请到了圈内最有口碑的“朽木雕刻师”。可惜这位雕刻师遇到的“朽木”可是千年成精的级别,怕是早知道赤语孺子不可教到这种程度,再多的钱也不肯来当这个“三赛”。
“想象一下,你正要与你的爱人道别,为她准备的玫瑰花就握在手中,正散发着芬芳,闻一下……”赤语手握着一支马克笔,一脸茫然。
“闻呐!”
“闻什么?”
老师扶额:“闻花,你手里的玫瑰花。”
赤语更加茫然:“我手中明明不是花,怎么能闻到花香?”
老师压住火气,耐着性子解释:“这是我们的小道具,你得把它想象成玫瑰花。这个练习的目的就是训练你的想象力!再来!”
赤语望了望手中的笔,皱眉道:“学生实在愚钝,想象不到两者的共通之处……”老师劈手夺过马克笔,心道要不是看在颜值和身材实在难得的份上,老子真要撂挑子不干了。
“看这美丽的花瓣,她散发着那谜一样的芬芳,而这些看似骄傲的尖刺,就是她最后的倔强——”说着轻抚马克笔的手猛然缩回,娇羞地将手指含入口中。赤语呆呆地问:“这是……”老师没好气地回:“扎刺儿了呗!”赤语尽力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也不知道是真明白还是装糊涂,老师身心俱疲,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
前来探班的文素汐碰到的正是这么一个尴尬场面。
赤语低眉顺眼的挨坐到文素汐旁边,可怜巴巴一脸委屈的样子。文素汐伸手想摸摸他的头,柔声安慰几句,手伸到一半才觉不妥,轻咳一声道:“是不是挨老师骂了?我请老师花了钱的,你用点心好不好?”
“好……”赤语见文素汐拿起手中的饮料猛灌,似乎有些烦心事儿,软软地问:“因为我表现不好,你生气了?”文素汐看他那谨言慎行的样子不禁好笑,不觉声音也柔了几分:“不是!过几天就开机了,你紧张吗?千万别紧张,你跟着我开工,我是不会让剧组那些老油条欺负你的!”
赤语虽然不明白什么是“老油条”,但看文素汐信誓旦旦袒护着自己的样子,不禁有些受用。不知怎么想起方才老师叨念的那句文邹邹的台词“看这美丽的花瓣,它散发着那谜一样的芬芳,而这些看似骄傲的尖刺,就是她最后的倔强”。
俗话说,好事多磨,文素汐这戏将来得有多大成就,才当得起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磨难啊?那边厢刚刚鉴定完毕,男一赤语是“演技黑洞”无疑,这边女一朵拉却被爆出跟合约情侣分手的爆炸消息,一时间,“胡东凯和朵拉分道扬镳”、“朵拉变心”、“名存实亡的感情”等等标题占据了各大平台热搜头条。
赶往公司的路上,朵拉在心里预演了很多种应对,却没想到萍姐是这种反应。
“你在这个行业做了这么多年,起码的行业规则还是要懂的。现在你翅膀硬了,有自己的主意,我祝福你,希望你在演艺世界上更进一步。”
拿铁赔笑道:“萍姐您什么意思啊?”
“朵拉对自己的前途有规划,这是我最想看到的事情,现在我也终于有精力带带新人了。来,我介绍你们认识,佳涵,过来吧。”萍姐拉过身旁的少女,“佳涵,你自我介绍一下吧。”
那少女生得明眸皓齿,脸上胶原蛋白充盈得像是轻轻一摁,都要轻弹三下。一双笑眼弯弯,全然没有新人的拘谨和羞怯,大方摆手道:“朵拉姐好,我叫佳涵,今年刚刚十八岁。”
“哟,跟朵拉你来我这儿的时候一个年纪呢!以后你多照顾照顾我们佳涵。”萍姐这一句话里的抑扬顿挫唱腔十足,像极了逢场作戏的老鸨。
朵拉神色冷淡:“有萍姐照顾,还轮得着我吗?”
萍姐不置可否的微笑:“另外还有一件事,现在佳涵刚出道,需要一点新闻,我也在考虑怎么运作这件事——我打算先停掉你跟东凯的新闻,过段时间再让东凯带着她上上戏,没意见吧?”
朵拉冷哼一声算是回答,拉起拿铁转身就走。
胡东凯看着手机一副WTF的表情,自己这个当事人竟然要靠新闻来得知自己的恋情进展。“什么情况?!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朵拉知道吗?”经纪人唯唯诺诺道:“应该知道了……还有,萍姐让我带个人给你认识。”佳涵站在保姆车门外,甜甜的叫了一声“东凯哥!”胡东凯皱眉:“她谁啊?”经纪人忙道:“萍姐带的新人,叫佳涵,你见过的。”胡东凯一脸不耐烦地戴上墨镜,绕过佳涵径自走远。留下经纪人和佳涵面面相觑。
朵拉按掉了胡东凯的电话。没一会儿,微信语音消息又到了——“你在哪儿?接电话。”朵拉索性关掉手机,靠在保姆车后座上望着窗外发呆。
拿铁看着朵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朵拉姐,萍姐真的很过分!随便找个歪瓜裂枣的新人示威也就算了,还发稿子宣布你和东凯哥分手,这不是明摆着要给你住冷宫吗!”
朵拉冷冷看着窗外不发一语。
拿铁铁了心,一副不吐不快的表情:“朵拉姐,为了文素汐,值得吗?非要落到这般田地……”
朵拉终于转身瞪他:“什么田地?你跟我说,我现在是什么田地?!我是长得不如那个什么佳涵,还是需要靠绯闻来增加曝光度?!”
拿铁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姐你比佳涵美十个段位,而且演技又好,大家有目共睹啊。”
朵拉没再说话。拿铁屏住呼吸躲在一边,也不敢再出声。
赤语被“朽木雕刻师”调教一整天,接着被文素汐拉到街边进行特训,美其名曰“人间观察”。文素汐靠在长椅上,翘起二郎腿,大手一指街上的行人:“艺术来源于生活!你今天的任务,就是到生活中去观察人物。”赤语闻言依葫芦画瓢的翘起二郎腿。文素汐气得发笑,一掌拍在他翘起来的脚上:“不是让你学我。来,人物关系老师给你讲过了吧?”
赤语收回二郎腿,乖巧的点着头。
文素汐指着不远处走过的一男一女,只见女人勾着男人的肩膀,一路有说有笑。“跟我说说他们的人物关系是什么?”不待赤语回答,文素汐急不可耐的接着说:“这么简单还用想?很明显他们是一对情侣!通过那女孩搂男孩的举动就能看出,这是一对女强男弱的情侣!出来约会的时候,男的肯定是忘了给女朋友带什么东西,所以你看,现在正着急回去拿呢……”
赤语耳朵微动,将远处男女的对话听了个明白。
女人:“半年没见,你小子越来越壮实了啊。”
男人:“天天练,肯定的啊!嫂子,今天怎么想起来一起吃饭了?”
女人:“我就知道你忘了,今儿是你哥生日!”
男人:“哎呀!可不嘛!快!陪我去给哥买点儿东西!”
赤语摇了摇头,对文素汐解释道:“女人是男人的嫂嫂,今天男人的哥哥过生日,男人忘了买礼物。让他嫂子陪着去选礼物。”
文素汐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赤语,作为演员你一定要展开你的想象力!”
又指向了另一边的中年男女:“他们俩呢,什么关系?别着急说,动动脑子!”
远处的中年男人与中年女人都是面色苦闷,脚步匆匆。因为距离太远,耳力所及也只是一些零散的尾音。见赤语凝眉不语,文素汐佯装不耐,心里却十分好为人师:“让你在这里观察,目的就是为了通过他们的外部行动去判断人物关系!你再仔细看看!中年男人一副和气的模样,似乎在安慰烦闷的中年女人。这很明显是一对正在吵架的夫妻啊!而且很有可能是因为孩子的学习而操碎心的家长!”
赤语闻言不觉微微一笑,心里道:为何你看到的,都是恋人关系呢?
文素汐又指向对面长椅上坐着的一男一女两个青年,两人比肩而坐,默然不语,嘴角若有似无的却都带着笑意。赤语闭目凝神,只听到“分手”二字,这是一场有默契的告别。文素汐一脸憧憬的模样:“年轻情侣热恋当中的小感觉,就是这样……你看这三步两回头的腻乎劲儿,太对了!”
“他们刚刚分手了。”赤语语调平直的说出一个事实。
文素汐一脸失望的看着赤语,气急败坏的吼“下课”!
赤语急着辩白:“我说的是真的……”
“分手的人是不会大半夜坐在这么热闹的街边长椅上分手的,只有恋爱的人才会在这!”
“那我们呢?”赤语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把智识渊博的文老师问倒了。她正想说“什么我们?我们就是老师和学生,老板和雇员!”忽然一阵大风刮过,文素汐的头发被吹乱,她手忙脚乱的拨弄头发,竟然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了。
赤语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什么物件,伸手就要往文素汐的头发上放。文素汐按住他的手,竟然是一只惟妙惟肖的蒲公英发夹,觉得眼熟,像是上次朵拉朋友圈发的那一支。挑衅的看着赤语:“怎么,这又是谁剩下不要的?”
自从经历了发夹一事,赤语虽然不明白文素汐为什么对自己给朵拉买了个10块钱的发夹耿耿于怀,想必女子都是喜欢琳琅首饰的,于是一直惦记着给文素汐买一支特别的。眼下看文素汐误会了,着急解释,刚开了个头,就被文素汐的话给摁住了:“行了行了,我那是开玩笑。我这么有范儿的人,怎么会戴这种东西……”
赤语以为这礼物送得不合心意,有一丝失望的说“那我帮你摘下来”。文素汐却格开赤语的手,耍赖似的说“戴都戴上了,就先这样吧!”
一阵风起,暮色渐沉的天空竟然施施然飘了一阵雪。文素汐紧了紧身上的棉麻外套,不可置信的想“不是吧,这才9月啊!”一朵雪花落下来,她伸手去接,才发现竟然是一朵蒲公英,这漫天遍野飘洒的原来是蒲公英雨。文素汐又惊又喜,对着眼前的奇观,如痴如醉。赤语看向她,脑海中蒲公英花田中的姞婉与眼前的文素汐渐渐重合,竟也一时看得入了迷。
胡东凯终于辗转得知自己和朵拉“被分手”的原因,拉住经纪人质问:“文素汐新片这么好的机会,我们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为什么不争取!”经纪人告饶:“凯哥,这哪算什么机会啊!现在大家对对文素汐都避之唯恐不及,哪有上赶着要去拍她的片子的啊?”胡东凯却道:“不是机会?那朵拉为什么不惜和萍姐闹翻还要去演?她年纪虽然小,但是娱乐圈混这么多年都是吃干饭的?”看经纪人将信将疑的样子,又解释道:“事情是明摆着的,文素汐要靠这部作品翻身,不论内容还是未来的宣传都肯定下大力气,朵拉现在已经先我一步了!这难道不是让我上台阶的大好机会?你真是永远都后知后觉,吃屎都……咱能不能赶一回热乎的啊?”
文素汐对胡东凯的加盟十分意外,却坚持只有男二的角色可以提供。悠悠在一旁听得干瞪眼,眼下两人正风口浪尖上,这不刚好给新戏造势嘛!文素汐一眼便看穿悠悠的想法,但她想得更远,目前自己风不调雨不顺,当红炸子鸡还上赶这出演自己的新戏,那说明这男一的戏份得多捧人啊,当然得给赤语留着。再说,不杀一杀他们的锐气,接下来怎么好谈片酬呢。更让她意外的是,还没等着她舌灿莲花大杀四方,胡东凯的经纪人就松了口,不情不愿的接下了男二的角色。
文素汐正感叹天助我也,就看见蔡舒萌和唐懋走进咖啡厅,下意识的就往桌子底下躲。悠悠不明所以蹲下来问她怎么了,连胡东凯的经纪人也一脸莫名的蹲下身来问什么时候可以签合同。
文素汐谎称肚子不舒服,侧身躲进厕所。没想到蔡舒萌刚一进门就看见了文素汐,此刻正好在厕所里撞个正着。按理说文素汐躲的本不是蔡舒萌,而是唐懋,自从那日拒绝了唐懋的求婚,她就一直避而不见,一是觉得尴尬,二来也有几分愧疚,毕竟是唐懋一手提拔才有了她的今天。
从前在公司,蔡舒萌虽不服气,明面上却做得滴水不漏,人人道她情商了得,如今没了文素汐这块绊脚石,蔡舒萌的画皮也派不上用场,此刻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连客套都省了,蔡舒萌倚着门,巧笑盼兮的说:“难得你还有点儿良心。”对于这句话,文素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蔡舒萌继续说:“你拒绝了他的求婚。”
文素汐原本以为蔡舒萌对她的敌意来自于资源的分配不均,此刻才觉出她对唐懋的情感或许不止公事这么简单,她对着镜子撩了下头发,语带讥诮的说:“你喜欢唐懋是一码事,替他操心娶媳妇的事就免了吧?我跟他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
蔡舒萌眉间微蹙,继而不落下风的回笑道:“围在你身边的所有男人都这么喜欢你,一定很开心吧?唐懋、赤语,还有一个什么树来着……一个把你从小职员一步步扶到制片人的位置,一个不知为何就非要签给你的演员,还有一个听说在给你写剧本……没想到你这么有手段,能把这些男人哄得服服帖帖的。有空我真得跟你请教一下,你是怎么做到的?”她往前一凑身,耳语道:“都睡了嘛?”
文素汐心高气傲,向来听不得这些污言秽语,成功被蔡舒萌激怒:“你向来看不惯我,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你一定特别高兴吧?那就抓紧时间高兴两天,因为我很快就会再次成为你的眼中钉。”
蔡舒萌笑意盈盈,这笑却像带着毒,看得人不禁脊背发凉。她伸手帮文素汐把散落在耳边的碎发捋至耳后。突然用力拽下了文素汐一侧的耳夹,哎呀一声,说了句不痛不痒的“手滑”。
文素汐吃痛地捂着耳朵。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蔡舒萌,早知道她并非善类,却也没想到她恶劣到这个程度。
蔡舒萌对着镜子装作无辜的样子,又转过头来问文素汐:“你看我学得像你嘛?像你这种人,看起来比谁都单纯,其实心里都清楚得很——身边的男人们,谁有利用价值,要用什么手段,怎样才能让他们在自己身边团团转,这都是你计划好的吧?我只想问你一件事,这么多年,除了你自己,你真正注意过别人的心意?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
文素汐想要说什么,被蔡舒萌摆摆手打断:“你别说你从来没有要求,没有索取,这就是你高明的地方啊,因为你从来不拒绝。你知道唐懋对你的感情,你拒绝了吗?你一次次假装不明白的享受着他对你的照顾,宠溺,却假装看不懂,假装那只是出于欣赏,以为自己清清白白坦坦荡荡,你这种人,比爬床的更低级!”最后一句话,蔡舒萌几乎是恶狠狠的甩到文素汐脸上的。文素汐怔忪不已,说不出话来,不是为着蔡舒萌话里的恶意,而是那句她无可辩驳的事实:她一直假装不明白唐懋的情真意切,假装看不懂大树的情深义重,如果不是自己一直举棋不定不够坚决的拒绝,怎么会有唐懋当众求婚?这么多年大树随叫随到,为了他连工作都辞了,陪着她即便是悬崖峭壁也义不容辞。那藏在漫画里的细节,她是真的看不懂嘛?
蔡舒萌的话像是扯掉了一块遮羞布,让文素汐不得不去面对这么多年来心底的疑问。但这话也只说对了一半,她也假装不明所以的享受着赤语的好嘛?不,她是真的不敢确定,无论是唐懋还是大树,都有时间累积的交情做沉淀,而赤语,相识不过数月,却为她做尽了连多年挚交都做不到的事,他图什么?为什么?文素汐却是真真不明白。或者说她不敢明白,怕到头来自作多情,空欢喜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