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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眼中,政府大院总会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距离感。但大院里的孩子们,却不管那些或羡慕或敬畏的世俗眼光。十**岁的年纪,恣意享受着自己的青春岁月才是最重要的。
而一群孩子里面,丁畅是他们的老大。不光因为丁畅的母亲位居高职,更是因为他是一帮人里面脑子动得最灵活的那一个。打小到大,但凡谁惹是生非要挨爹妈拳头了,他都能想出一些歪招好帮助兄弟们脱险。装个头疼脑热那都是最基本的招数,最狠的,他鼓动过自己一个要挨打的哥们站到六楼天台,说要是爹妈不原谅他就跳下去,把人家父母给吓得差点没犯心脏病昏过去。
当然,他们这些外人眼中的**们,毕竟还有身为知识分子的父母在后面拉着缰绳,所以秉性都不会坏到哪里去。顶多偶尔打打架,或者一群人像敢死队一样骑着自行车呼啸过大街。
丁畅今年十九岁了,读高三。去年参加过一次高考,很光荣地落榜了。这对地位赫赫为人要强的丁母来说无疑是个很大的打击。自己如此能干样样出色,唯一的儿子看着也是一副机灵样,可是居然连一个最差的专科学校都没考上,说出去都丢死人。
丁畅的爸爸是军人,长年不在家。丁母自己工作也忙,所以真正能照看到儿子的时间自然不多,家里通常都只有一个保姆负责打理孩子的衣食起居。日子久了,儿子跟她的关系也变得很疏远。孩子的高考落榜,静下心来想想做父母的其实要负大半责任,所以即使她脸上觉得十分无光,也从没骂过儿子一句。
高考分数一下来,她二话不说,立刻将儿子送到了最好的市一中去复读。*
丁畅原本很不乐意。他对读书并不感兴趣,原先想过运气好的话捞到个三流的专科学校混个文凭,将来出了社会以后想找工作,自然也会有母亲负责一手包办。从小到大,母亲在他的印象中都是这么强势的一个人。叛逆期那几年,他一心想跟母亲对着干,所以故意不认真学习,想着高中毕业就去混街溜子,好让母亲脸上无光。到了高三他倒是觉悟了,可惜成绩摆在那儿,想提高也已经晚了。
转念想想,他至少得混个大学毕业,回头想摆脱母亲的掌控,日子也不会过得太差劲。
丁畅身为孩子王,自然少不了要走些个性路线。母亲给他买了很贵的山地自行车他不骑,偏要骑家里那辆很有些年头的永久牌单杠自行车。一起玩的弟兄们问他为什么,他很是不屑地回一句:“知道啥叫个性不?”
再后来,其他孩子也学着跟风,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来了同款的自行车,骑在老大后面继续当小跟班。上学放学,三五个人骑着款式落伍的自行车飞驰着穿行过同学之间,无疑成为了最惹眼的一道风景线。
转眼到一中上学也有两个月了,丁畅养成了一个习惯,那便是迟到。他几乎天天都是在老师迈进教室的前一秒闪身进去,像是故意踩着时间点似的,惹得老师好气又好笑。不过对此,老师始终秉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惮度。毕竟是领导家的孩子,怎么着也要给些特殊待遇才行。
和平常一样,预备钟声穿过校园的围墙传了出来,远远望去,三道并排骑着的人影还在那儿晃晃悠悠的,一派不慌不忙的姿态朝着学校门口骑来。
丁畅骑在中间,两边是他碟哥们郭东和孟长林。三个人从小一个大院里长大,学习成绩也是半斤八两。郭东的情况和丁畅一样,孟长林稍微好点,本来是捞到了一所三流的外市专科学校去念,但他为了能跟几个哥们在一起,便一脸诚恳地向自己父母保证:让他再复习一年,他会考上更好的学校。
孟家父母以为儿子浪子回头,激动不已,赶忙托了关系,把孟长林也送进了一中复读。而孟长林自然也就遂了心愿,能够继续跟丁畅这几个弟兄们混在一起。
郭东还在继续着他们一路上的话题:“我现在真觉得来一中复读是个错误的选择,开学都两个月了,整个学校愣是一个长得漂亮的女生我也没见着,全都丑得跟青蛙似的。”
孟长林啐他:“网络用语里,青蛙是形容丑男的,恐龙才是用来形容丑女的,你有点常识没有啊?”他是个长相斯文的男孩儿,瘦高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很像那种热爱学习的好学生。当然,也只是看起来像而已,他打起架来照样眼都不眨一下。
郭东大概是觉得生活忒无聊了,才会奋起跟他对掐“就你聪明就你懂得多,我爱怎么形容我乐意,管得着么你?”
夹在中间始终无话的那个人终于露出不爽的表情“行了行了,你俩吃饱了撑的吧,大清早的较个什么劲?无聊。”说完不忘左右各瞪一眼,谁也不偏不倚。
郭东见他一路都沉默,好不容易才开口说话了,当然不肯放过机会“那丁丁你给评个理,我说的有错吗?这偌大的一中本来就是一个长得像人样的女生都没有”
他是一时嘴溜得太快,说完就意识到自己闯祸了。“丁丁”是丁畅小时候的乳名,丁畅对这个乳臭未干的名字简直是痛恨不已,小时候抗议还没人当回事。长大之后,除了他父母,谁还敢随便这么叫他?想找揍还差不多。
果然,丁畅一双浓眉挑起半天高,恶狠狠地瞪了郭东一眼道:“你再喊一声试试!”
郭东赶紧告饶:“大哥我错了,这不是一时口快吗?”
由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丁畅平常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样子,实际上最好不要惹他,因为他实在算不上什么脾气好的人。
孟长林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
丁畅是那种有仇必报的人,虽然人家已经告饶了,他还是伸手狠狠拍了下郭东的脑袋。结果力道过猛,导致两个人的车都走起了s线,差点没一头栽下去。
这边两人正试图稳住车把,身后传来一阵刺耳的摩托车鸣镝声。两人来不及回头,只下意识将车子朝路的一边撇去。下一秒,一辆载着人的摩托车“呼”地飞驰过去。
郭东回过神来,啐了一口“靠!襥什么襥!”
丁畅稳住了自己的车子,抬头望去,脸上的表情也很不爽。一辆破摩托车神气什么?他要是愿意,早个三五年前他就开上了。
那辆车开得极快,在学校大门口一个潇洒的转弯停了下来。车后面坐着的那个人跳下车来,摘了头盔,一头瀑布般的及腰秀发飘散。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看样子应该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谈不上绝顶美丽,倒也是一副清秀可爱的模样。
丁畅皱起了眉,想着自己有没有在哪里见过她。
一旁的郭东发挥他爱八卦的本性,不以为然地道:“我还以为是谁那么神气呢,原来是这个小太妹。”
丁畅眯起眼睛看他一眼“你认识她?”
郭东理所当然地道:“老大,也只有你这种纯爷们不关心女生的人才会不认识她吧。她叫陆潇潇,和我们同级不同班,整个一中不认识她的人恐怕也没几个”
一中居然还有这样一号人是他所不认识的?丁畅有些不以为然。
一旁的孟长林也开始补充:“我也知道她,好像听说她放了学在一家酒吧里面唱歌,所以她才会在一中这么有名。”
十几岁的毛孩子,大学都还没念就跑去接触社会,这当然是一般人所不能想象和接受的事情。加上偶尔还有眼前这样一个社会青年一样的男人骑着摩托车送她来上学,那流言自然是再怎么难听的都有了。
丁畅听了他的话,倒是被提起了一丝兴趣“她一个学生跑到外面上班,学校知道的话不会开除她吗?”
郭东接话道:“这个就不清楚了。有人说,她是因为家里穷才这样,也许老师就是看在这个的分上才睁只眼闭只眼的吧。”
丁畅懒懒一笑“看着不起眼的一个黄毛丫头,没想到竟还是一中里鼎鼎大名的风头人物。”他看向不远处那道瘦长的人影,心里升起了一丝排斥的情绪。一个女孩子家的,今年才几岁?居然就跟那个看起来像小痞子的男人混在一起,叫她一声太妹也不冤枉。
那个年轻男人骑坐在摩托车上,挥手致了下意,才掉转车头离开。
车子驶过他们三人身边的时候,郭东看到了车子的牌子,再看看自己屁股下的自行车,随即酸溜溜地嘀咕了一句:“穷得瑟!”
丁畅听得清楚,瞪了他一眼。然后加快了蹬车的速度,飞驰则朝校门口骑去。
穿过校门口的时候,他与那个陆潇潇对望了一眼。
陆潇潇的一双眼睛生得极好看,乌黑明亮,水汪汪的像两颗新鲜的黑葡萄。只不过她看丁畅的目光并不友好,带着一丝防备之色。
原本丁畅并不想跟她有什么交集,对一个他在心里轻视的人,他不屑与她说话。可她刚刚那是什么眼神?活似他有多糟糕惹她嫌弃似的,他跟她根本不认识,她凭什么拿那种眼神来看他?
心里不满,嘴角却下意识牵出一抹笑,当然笑容肯定不会友好。他本来已经将车子骑进了学校大门,回头看了眼被他甩在身后的人,他突然将车把一扭,车子一横便挡在了她的跟前。
陆潇潇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之后就本能地白了他一眼,绕到一旁打算继续走她的路。
但对方显然是针对她来的,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她走开?
躲不开,她不耐烦地皱眉看他一眼道:“你这人想干吗?”
丁畅骑着自行车在她身旁打着圈,笑嘻嘻地道:“没什么,就是想跟陆同学你交个朋友。”
陆潇潇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就知道他准没安什么好心,于是冷冷地回了一句:“我不认识你。”
骑在车上的人依然摆着一张笑脸,回道:“我叫丁畅,理复班的。”
陆潇潇觉得他这个人真好笑,她又不想认识他,管他是哪个班的“麻烦你让让路,马上就要打上课钟了。”
一旁支着车等候的郭东和孟长林也催促一句:“丁畅,还有五分钟就要上课了,咱班第一堂可是班主任老孙的课。”老孙年近退休,是个很严厉的老头儿。
陆潇潇借着机会绕了过去,大步朝自己班级的方向走去。
丁畅笑对着她的背影吆喝道:“陆潇潇是吧?看你这么有个性,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潇潇头也没回,送他一句:“神经病!”
郭东凑到丁畅旁边,摸摸他的脑门,被他一手挥开。
“我说老大,你也没发烧啊,怎么突然说起胡话来了?安的什么心啊?”
丁畅换上嘲弄的表情,看着那道远去的背影道:“这女的够神气,我打算荣升她作为我的捉弄对象。”说着懒然一笑,接着道:“原本我还愁着这一年复读日子该怎么混呢,这下好了。”
孟长林十分的不解,问他:“你跟她又不认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决定要整人家?我看她一个小姑娘家的,也没怎么着你啊。”
丁畅哪里听得进去他这些话,眯着眼睛道:“你没看到她刚才看我的那眼神,让我觉得特别不爽。再说了,不打不相识的例子不是没有,说不定我是真心想跟她做朋友呢?”
上课钟声回荡在了整个校园里。郭东脸上一慌道:“糟糕,这下可真的迟到了!”
丁畅仍是不急不慌的样子,安抚他道:“怕什么,老孙头顶多说我们几句,又不会真把我们几个怎么着。”
这便是他长到十九岁以来一直经历着的生活状态。大家都知道他是副市长的儿子,不用人家去刻意探听,他的母亲大人已然将这个情况传达到每个和他有关的人那里。有时候他实在是厌烦得很,厌烦母亲的强势,厌烦了身为她儿子的这个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