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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入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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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章:入狱

    我盘着高髻,髻上直直一枝雀冠簪,一袭白色低胸半露背曳地长裙,上身紧窄,胸前有银线绣成的孔雀开屏图,下裙宽宽展开,外边一层薄纱呈半透明,上用各色丝缎线夹金银钱绣成一圈一圈雀羽,远远望去,仿若开屏之雀尾。整个舞台天曦岚已经按我的要求准备完毕,我站在中央的圆形小舞台上,周围一圈大小不一的夜明珠,衬得小舞台亮如白昼,衣服上的金线银线丝缎线闪出隐隐华彩。小舞台四周是潋潋的水波,不时有叮咚的水声,那是我特意让曦岚安排人隐在一边往水中扔小玉珠小石头什么的。水波外围弧形的一幕水蓝色轻纱帐,那是我的舞台背景,如梦如幻。轻纱帐后坐着一排乐手,观众只闻其音,却见不到人。

    我右手拖着长长的裙摆向右后侧随意舒展到后背高度,左手食指拇指尖相贴,其余三指依次向后伸翘,长长的指甲上,沾满了我剪得细细碎碎的银线末,算是做了个简单的美甲,将左手高举过头顶,便是一个经典的雀头造型。我用眼角余光扫视人群,满意地看到众人早已惊艳的失却了反应。音乐轻轻响起,是我昨天用琵琶给曦岚演奏的“雀之灵”我将我心中的要求一一说与他听,让他找人演奏此曲,用什么乐器,多少人合奏全凭他作主,我只要这曲中的韵味与意境。很好,这小型乐队演奏出来的效果超出我想象的好。

    我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心里再无杂念,眼里再没有旁人,只有我,只有音乐,只有这舞台。迎风挺立、跳跃旋转、展翅飞翔,时而漫步,时而追逐嬉戏,抖翅、拖翅、登枝、开屏、栖息是高傲绝艳的孔雀,更是误落凡尘的仙子,举手投足,都是倾心倾情的灵魂舞动,身体也似有了展翅逐浪的声音。最后的旋转美得极致,美得让人窒息,那是孔雀高飞前的徘徊,那是舞者落幕前的依恋,漫天飞花撒下,犹如精灵般在飘飞的花雨中渐渐归于宁静,回到最初的造型,站在百花丛中的孔雀,绚烂过后依旧高贵傲然的挺立。

    直到我弯身谢幕,众人才似梦醒般,叫好声,喝采声,掌声如雷响起。曦岚不顾大厅广众,从座位上起身,径直走到舞台前,足尖轻点便至我跟前,揽着我腰轻轻跃过舞台边的小水池,接过一边宫女递过来的白狐毛镶领披风,将我严严实实地裹好,便携了我手,朝宴会正中上方的主位走去。

    我一手轻提了裙子,怕裙子太长拌跤,跟着天曦岚向前走。宴会呈门字型,前面正中主位坐的是天青王,坐在他左右两边的女子应是其得宠的后宫妃子。宴席左侧是望月国使臣一行,右侧是天青国皇子大臣一众人等。曦岚走得很慢,不时侧过脸来看我,眼里有满满的笑意。我低着头,任由他牵着我的手,脸有些烫,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不知天青国的皇帝长什么模样,万一跟那四皇子一个德性,那我岂不惨死。一路走来清晰而强烈地感受到两侧人群投来的各式目光,以及小声的议论声,我自顾不暇,当然无法再理会这些人。

    我含首垂睑,跟着天曦岚下跪行礼,然后起身,亦不敢抬头。

    “皇上,月姑娘不仅长得标致,没想到才艺更是了得,刚才那支舞,臣妾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年纪轻轻便有如此绝艺,曦岚的眼光果然独到。”听声音,该是淑妃。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沉稳而威仪的声音,并不露丝毫情绪。

    我缓缓抬起头,正坐于前方龙椅上的中年男子,一袭明黄龙袍,衣纹云龙,玉冠束发,浓眉方脸,神情肃然,双目不怒而威,薄唇微抿,不拘言笑,却让人觉得他天生就该这样般,深沉而阴冷。他的眼睛冷冷审视着我,甚至连初见时眼里那一瞬即逝的惊艳也是冰冷的。坐在他左边的果然是淑妃,那么右边的容妃也是意料中的事了。

    我展颜,嘴角微扬,天青王,我们终究见面了。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如何不丢性命的找个好机会表明身份成功说服你与龙曜国联盟了。

    “舞很不错,赏!”话音刚落,便有太监领命双手捧着金边大托盘走了过来,托盘铺底的暗红绸缎上,俨然是一串指圈般大小的珍珠项链。颗颗圆润光泽,大小一般,在夜灯下,泛出流光异彩。

    “民女月微眠,叩谢皇上赏赐。”我跪拜谢恩。

    “天青王,本使特奉我王之命,诚意与贵国结盟联手共谋大业,没想到在这欢迎宴上王上竟派龙曜国女子献舞,还赞赏有加,不知皇上此举是何用意?”说话之人坐于左侧首座,年约三十,身材魁梧,国字脸,剑眉星目,眉宇之间桀骜不驯、霸气十足。他起身只是向天青王鞠躬行礼,语气颇有些不满。

    “龙曜国女子?”天青王轻轻重复了一句,眼睛紧盯着我,闪过一丝凌厉。

    我依旧坦然的微笑,四皇子,这便是你执意让我参加晚宴表演节目的把戏与目的么?

    “听闻这孔雀舞,乃龙曜国云相府上的女眷研习创造,美艳无比,从不外传且不跳与云相之外的人看,今日竟在此见识此舞风采,惊艳之余,料想刚才献舞之人必是云相府上女眷了。”他说的有板有眼,似乎真有此一说。

    我笑得更开心。如此造谣,不就坚信这个时候以望月国使臣的身份说出这番话,必是没人敢反驳的。四皇子,你的把戏终究小了点。

    “果真如此?”我分明感到天青王问话时眼中的怒气。

    “回皇上,民女月微眠,确乃龙曜国人氏,此舞乃民女自幼拜师习之,民女并不知我国云相府中也有女眷会此舞。”我娓娓道来,不卑不亢。

    “放肆!你居然敢隐埋身份利用皇子混入皇宫。来人哪,还不快将她拿下!”天青国王还未开口,一边的容妃已经忍不住大声喝叱起来。

    “慢着!”我抬头看着天曦岚,他朝我安慰的一笑,方躬身行礼道“父皇,儿臣一早便知月姑娘是龙曜国人,她是儿臣带回宫的,就住在儿臣的芷兰宫里。”

    “芷兰宫?”我清晰地看到包括天青王在内的所有人脸色皆是一变。

    夜风说芷兰宫有层层护卫把守,我却一个人影也不见,再看众人脸上的表情,这芷兰宫里究竟有什么玄机?

    “那么六弟又知不知道月姑娘这张脸是刻意隐瞒易容过的呢?”四皇子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想让我背一个欺君的罪名,置我于死地么?我的嘴角泛起一抹笑容,四皇子,你今晚会有哪些把戏我昨天早一一思量了个遍。

    “父皇,月姑娘的确易过容,而且还是儿臣亲自动手的。月姑娘初来天青国,水土不服,外加花粉过敏,脸上有红疹,儿臣一来怕她忍不住痒用手抓脸破了皮留了疤,二来今日晚宴怕惊了贵宾,就将她易了容。月姑娘绝非有心欺君,望父皇明鉴。”天曦岚依旧微笑着解释,那是我们今天一早想好的说辞。

    四皇子显然没料到我们早有准备,眼光扫过我和天曦岚,方对正上位的天青王恭敬道:“父皇,儿臣以为,以目前的境况,还是小心为上。月姑娘虽然是六弟带入宫中,但她的身份确有可疑之处,儿臣担心有人利用六弟的善良,欲探我国之机密,请父皇三思。”

    我抬眼直视天青王,他不发一言,脸色深沉,眼神冷厉,我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为什么会这样?我一直以为四皇子这么做是因为天青王收到了龙狐狸的国书而犹豫不决,那么天青王也就该明白,且莫说他现在还未同意与望月国结盟,就算他最后真选择与望月国结盟,这个时候,龙曜国根本不敢轻举妄动,讨好天青都来不及,更别说得罪了。为何他自听到我是龙曜国人开始,那眼里的狂怒与杀气如此明显。难道天青王从未收到龙狐狸的国书,难道四皇子欲杀我而后快不是担心天青王被我说服,而是担心天青王知道龙曜国也有结盟之心?

    我被心中的想法吓了狠狠一大跳!

    “皇上,就算要定民女的罪,也请容许民女放肆一回,为自己申回冤,不然民女死不瞑目。”我伏跪在地上,先前的认知让我明白这个时候我一定要努力自救“皇上圣明,定能还民女一个清白。”

    “替自己申冤?你想怎么替自己申冤?”或许我的说法新鲜,或许我的表现镇定,天青王竟意外的顺了我意。

    “民女斗胆,敢问四皇子觉得民女刚才的舞艺如何?”

    “惊为天人。”四皇子看着我,迟疑了一下,终究如实说出评价,然后又忙补充道“但你的舞艺并不能说明你的问题。”

    “民女谢四皇子对民女舞艺的肯定。叶苍的宝马、修若的丝绸、望月的美酒、寒星的佳人、龙曜的玉器,民女斗胆,敢问皇上享用过多少?敢问皇上享用这些的时候,有想过它们并非来自天青这片土地,并非出自天青国的能工巧匠之手么?民女献舞亦如此,为博众人一笑,更为赢皇上一句赞赏,并无二心,请皇上明鉴。”

    天青王看着我,我依旧跪着,坦然而无惧的迎视他的目光,继续道:“皇上,民女听闻天青赫赫,近十年来更是鼎盛强大,不仅对外来子民与本国国民同心相待,经济文化更是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民女愚昧,不懂治国之道,但想天青的发展,若不是皇上博大的心胸,海纳百川的气度,不是皇上对外来事物的包容、宽厚和兼容并蓄,定不至如此发展飞速。今日民女献拙,重在此舞,这舞精彩,民女相信皇上又岂会执着于跳舞之人是老是少是贵是贫,家住东边或来自西方?”

    我看到天青王的眼里有一抹激赏之色,继续娓娓道:“六皇子于民女有救命之恩,民女报恩未及,更惶论有伤害六皇子、伤害天青国之心了。今日献舞,心中至诚,易容面圣,非因欺君,相反恰恰是怕惊了圣驾,皇上圣明,定不会仅因民女是龙曜国人,就定民女大罪。”

    我说完,躬身跪拜。四周寂静无声,一时间无人说话。

    “依使者看,朕当如何?”聪明的人总会在这种时候将问题扔给对方。

    “回天青王,本使以为,此女之言虽有理,但此事关系重大,不如先将她关押,待事情调查清楚之后再作定夺。”那使者看着我,眼里有得意,又似有些惋惜。

    “就这么办吧。来人呐,先把她带下去,严加看管。”天青王对我一摆手,便有侍卫过来欲动手。

    “我自己能走。”我起身,优雅地用手拢了拢披风,对着天青王微一行礼,然后径直走到天曦岚跟前,轻道:“曦岚,将我放在更衣小厢房的天丝软甲和七彩琉璃镯拿回来。”

    不再理会众人,我跟在侍卫身后,微笑着走出宴会现场,双手紧拢披风,轻触到我贴身藏着的玉佩和匕首,笑容更深。狐狸,不是我要将自己置于险地惹你担心,而是我的女儿身,注定只能以此种方式接近天青王,总好过献身吧!

    我坐在室内唯一的一件摆设——木板床上,将脸埋在披风领口的白狐毛中,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弄裙摆那层层围绕的雀羽刺绣。比起小燕子“走进一间房,四面都是墙,抬头见老鼠,低头见蟑螂”的那间牢房,我这间牢房倒是干净整洁多了,除了简陋了点,倒没有不干不净的蚂蚁鼠虫,而且貌似独门独户,牢门外一段不长的走廊尽头,又是一道牢门。来到这里,该去的都去了,不该去的也去了,独缺了青楼,下回一定要拉着狐狸和二林子去逛逛,全当报个到凑个数。

    很晚了,曦岚应该有找到天丝软甲和琉璃镯了吧,还有小白,他也在晚宴上,应该看到了我的处境,不会再巴巴地赶去芷兰宫了吧!

    “曦岚?”烛火一摇,有人影一闪而过。我跑向牢门处,那是一排铁栅栏,可将我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