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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的辞职调动申请报告被顺理成章地打回。
三天后收到退回来的报告,清风看了看,上面有局长大人的亲笔批注:局里正是用人之际,像清风这样的专业人员,还是要用心栽培为宜。好个用心栽培,清风心中冷笑,却也不急不恼,把报告往办公桌上一扔,招呼张林下起象棋来。
两天后倒是赵清平的一个电话,让清风有些恼火。
电话里的赵清平有些生气,说清风不应该这么着急冒失地跟领导摊牌,应该好好做做领导的工作,让人家心甘情愿地批准才好。赵清平的设计院和港口局还有未了的项目合作,还有未结的合同款,清风这样一搞,对设计院的下一步业务开展很不利呀。
“注意方式方法,不能硬来。”这是赵清平给清风的最后的建议,或者说要求,清风清白话里的意思,也理解赵清平的苦衷。
清风这才知道原来远在天京的赵清平接到了局里的电话,警告他不要接收清风。这等于是直接断了清风的后路呀,没单位接收你了,你还调动个屁呀!
这可是一记下了狠心的必杀猛招儿呀。
清风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看来不能再拖了,他决定出手了。
清风问自己:当对手的大棒凶狠地迎头而下时,你应该怎么办?
沉着应对,冷静观察,找准命门,反戈一击!
面对局里明显针对自己的一轮碾压式报复,比如通报批评、扣发工资、大会点名等等,清风一改之前的泼辣作风,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低调。面对通报处理,他认真地写检查,做检讨;面对三讲会议上张局长、孙副局长含沙射影的批判,他直当是没听见。
局里所有人都以为清风这次真的是怂了,没脾气了,栽跟头了。倒霉的清风现在在当权派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中,俨然成为了众人嘲笑的对象,发泄怨愤的出口。而在失权派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中,则成为了大家相互提醒,保持低调的警示案例,反面榜样。不同的人们出于不同的目的和情绪,却对清风作出了一致的认识:一个愚蠢挑战权威的失败者。
只有少数人心底里清楚:清风是不会就此认输的。
他当然不会认输,向强权低头?向胁迫屈服?这不是他的性格。
清风在人前刻意表现得很低调,甚至有点窝囊,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但在私下里,他偷偷办了四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一趟琴岛,那里有他相熟的一个兄弟,也是曾经与他们局里合作过的一个施工单位的项目经理。第二件事,就是他一个人单独宴请了财务部的老李会计,老李会计是冯春祥在位时提起来的干部,所以,他与现任的领导班子未必是一条心。第三件事,是他请洪哥的律师朋友吃了个饭,打听清楚了海滨市整个司法系统内的业务关系、帮派关系、裙带关系。
最后一件事,是他写了一封信,信写好以后,清风决定出招了。
反戈一击,务必一击而中,决不给对手以反扑的机会。
春节前还没有放假的一个晚上,很普通的一个晚上,十点钟了,张泽洪家的门铃忽然间响了起来。已经上床的老婆从卧室里出来,脸上带着不悦和疑惑,吼着让正在书房看报的张泽洪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这么晚了还上门!
这么晚了不上门,不是求办事的,就是送礼的。但送礼讲究时辰,这么晚了来送礼,不是等于找难受吗!女人一边想着,一边气呼呼地走回卧室。
“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走到卧室门口时,张泽洪刚走到门庭的玄关下面,老婆回头恨恨地丢下一句话,这才进了卧室。
张泽洪应着老婆的话,皱着眉头去开门,一看,站在门外的是清风。
“你来干嘛?”张泽洪一怔,然后意识到来者不善。
“找领导汇报一下工作和思想,打扰了。”清风一脸正经地说。
“有事儿明天再说!”局长大人作势要关门。
“那这样吧,我把工作和思想汇报写在这份报告中了,您看看吧。”清风还是一脸正经地说。
张泽洪看他赖着不走,就看看老婆的卧室门,犹豫了一下,接过清风手上的大信封,大信封很轻,里面当面不可能是钱。
“不打扰了,祝您有个好梦!”清风说完,扭头走了。
清风走后,张泽洪看着深洞洞的楼梯井,心中开始不安。他返回书房,把大信封放到桌面上,盯着它看了一会儿,信封是省人大常委会专用的,他不解地慢慢打开。
是一封举报信,实名举报信,在信的末尾,是清风一笔一划的署名签字。
张泽洪认真地阅读起了举报信,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拿信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抖动。就在这个时候,老婆从卧室里出来了,不满地走进书房。
张泽洪听到了脚步声,迅速将举报信和信封塞到了抽屉里。他不想让老婆看到,因为岳父大人目前还是市检察院的副检察长,一个有些固执的老头子,他们不是一路人,却进了一家门。
“谁呀,这么烦人!”老婆站在门口,不满地问。
“一个同事,上午开会把笔记本落会议室了,明天还要去市政府开会,就让他给送过来了。”张泽洪一边强装镇定地说,一边拍了拍原本就放在桌上的会议记录本。
老婆看了一眼他有些苍白的脸,却没有发现更多的异常,转身回屋里继续睡觉去了。等老婆入睡后,张泽洪才又拿出了那封举报信,再次重新读了一遍,细细地研究字里行间隐藏的信息:他需要搞清楚,清风手上有没有真正的证据。
清风的这一手,明显就是在威胁他。张泽洪分析,清风的手上未必有什么可靠的证据,但即使如此,如果这家伙真的实名举报自己,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首先,张泽洪要判断清楚:清风如果真的实名举报自己,自己能不能成功应对,全身而退?答案似乎是否定的。
一来,清风信中提到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尤其是他提到的总分包单位,经办人,供应材料的时间、数量,这些可都是实实在在的呀。自己的侄子从中赚了多少钱他并不清楚,自己分到的那点钱虽然不多,但足够把自己整进去了。
二来,清风信中提到的向某施工单位提前付款的事情,肯定是从财务部门拿到了精准的数据,财务部里那几个前朝旧臣,想必是给清风透露了不少材料。这个恐怕也能坐实。
三来,清风明确无误地在举报信上签署上名字,无非是告诉自己,上一回是匿名举报,可以不了了之。但这一回是实名举报,正式的调查是肯定要进行的,关键是由谁来调查的问题,市一级,还是省一级?省里人大还有一个不省心的主儿呀!这个清风直通冯春祥,冯春祥直通省人大,那个信封就是个提醒。
想来想去,总觉得没有必要因为一个小小的职员,搞出那么大的动静,还是认输吧!张洪泽想。
可是,如果就此认输,真的就能换个一劳永逸的平安吗?在他的心底里,另一个疑问立刻冒了上来。
如果清风仅仅只是要一个调动的批准,他自然可以一批了之,反正没人知道自己为什么改了主意,这举报之事也无人知晓,倒算是一笔划算的买卖。但是,这个小子真的就只有这样一个要求吗?即便自己答应了他的要求,在他离开海滨市以后,如果继续举报自己,自己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满盘皆输?
左右不是,进退维谷,举棋不定,一夜无眠。
张泽洪明白,有些事情,他必须做出决定了。
一个毛头小子,居然敢骑到他头上了!
恨得牙痒痒,愁得心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