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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月默默不语,不由自主地又将目光移到地上的锦帕上,目光沉沉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忽明忽暗。
顺着她的目光而去,慕吟风也注意到那一方血迹斑斑的锦帕,站起身走了过去,将它捡起拿在手中,疑惑的看了半晌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微微侧目,见她还是盯着那一处地面看。
原来她盯的不是锦帕,他暗自摇头失笑。
“弄月,地面上有何值得你目不转睛的东西?”在她盯着的地方来回走了几圈,奈何佳人依旧毫无所觉,慕吟风拿着锦帕在她眼前轻晃。
抓住他晃动的手,弄月将他手中的锦帕取下,毫不迟疑的随意握在手中,往自己袖中一塞,如无其事地道:“我瞧着这方锦帕不错,既是沾了我的血,索性也就送我得了。”
慕吟风收回空空如也的手,站在她跟前,弯腰倾身,一脸戏谑的盯着她。
“你若喜欢,往后你要多少我送你多少,只是这一方锦帕我却舍不得。”慕吟风不给她考虑的时间,直接偷袭。
弄月迅速抬手一躲,另一只手抵住他的身子,不让他得逞。
“君子尚能成人之美,你堂堂一个郡王和我抢一块帕子也不怕被人看笑话,都弄脏了,你有何舍不得的?”她微微用力便将毫无准备的慕吟风推开好远。
慕吟风站稳脚又要上前,这一次弄月却先他一步,起身离开椅子,径自往房门而去。
打开房门,冷风扑面而来,激得她一阵轻颤。
簌簌的落雪已将院中堆砌成洁白一片,院角处的红梅开得正旺,寒冬里的一枝独秀,花枝上临寒独放的艳色与白雪交相映衬,寒风掠过,一阵摇曳晃动。
“慕吟风,此处小院是你早就让人置办好的了?”在精巧雅致的小院中住了几日,弄月终于想起来要问了。
自她起身,慕吟风跟在她身后,听见她这么一问倒也没多大吃惊却也没有回答。
牵起纤纤素手,拉着她来到雪中,指着另一边的角落说道:“那株梨花海棠是专门让人种的,只可惜眼下时节不对,不然你我便能赏花了。”
弄月失笑,他还真是……
他的话中之意,她如何不明白,这座小院是他为她准备的。
“慕吟风,你看我们如今这样算是一起白头了罢,相携白首耳鬓染霜可不就是这样么。”
在雪中站立许久,两人的头顶上,肩上都积了不少白雪,弄月仰起头,微闭眼帘,用面颊去感受那丝丝凉意,珍惜这难得的一刻。
抚上沉醉中的玉颜,慕吟风幽幽问道:“弄月,为何我总有种不安的感觉,你究竟瞒了我什么事?”
“我哪里有事瞒得过你。”弄月睁开眼,浅笑嫣然的望着他。
俊眉微蹙,显然不确定她的话是真是假,只能盯着她看,希望从她的神色上找到破绽,可她镇定自若。
慕吟风轻声道:“你不能再将我推至心门之外,你方才说过我们要相携白首的,说过的话不能再变。”
“我……”弄月张了张口却吐不出一个字,将视线重新投注到红梅之上。
慕吟风和煦的面色微变,与她交握的手上也用了些力道,他问道:“你要说什么?”
“没什么,你别胡思乱想,我们此行只要将泠弦安全救出便可回京,到时候还有一堆烦心事等着你呢。”
放开他的手,弄月往梅树下走去,指着头顶高枝上的红线问道:“你何时系上去的?”
这棵梅树自打她进这院子开始,便一直关注着,她也记得今日之前,树枝上除了梅花并未有其它。
慕吟风走到她身旁,面色已恢复如常,长臂一伸便自花枝上摘下一朵红梅,捻于指尖把玩,润声道:“今日一早。”
弄月接过他递过来的红梅摊于掌心,低笑道:“果然是个采花贼,辣手摧花毫不留情<=".。”
“呵呵,谢谢夫人夸赞,奈何有贼心没贼胆,最想采的那朵花始终采不下,采花贼当得也名不副实,若是夫人愿意成全,或许为夫能尽快正名。”黑眸中盛满笑意,既有打趣的意味,更多的试探,还有一丝不加掩饰的期待。
弄月一愣之后明白他的话中之意,绷不住红了脸,毫无威慑力的瞪了他一眼,嗔道:“不知羞,你的面皮定是牛皮做的。”
慕吟风笑着上前,冷不防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啊……”
“哈哈……”
弄月不防被吓了一跳,而后将手中的红梅往后一抛,身子往后一趟,双手打开脆声浅笑,鸢啼凤鸣般的声音回荡在院子里。
慕吟风轻松地抱着她旋转,朗声大笑。
“哈哈……”
“弄月,我好快活。”
“我们一辈子留在这里好了,再不理那些琐事。”
或是无心,或许是有意,弄月来不及去分辨,被他的喜悦感染,她毫不犹豫的回道:“好啊,但我不要在南疆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我要去踏遍千山万水,泛舟江湖,吃尽天下美味,有用不尽的银子。”
慕吟风停下,将她抱紧了些,认真道:“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弄月笑而不语,盯着他看,刚要点头便觉得心口一阵剧痛,一股腥甜之感自喉间涌上,瞬间面色苍白。
“我要如厕。”在慕吟风只看见她面色一僵,还未来得及出口询问,弄月便挣脱下地,说了这么一句便背对着他疾步离去。
慕吟风站在原地,怔愣片刻后,脸色变得异常莫测。
弄月走到拐角处,再也忍不住,身子踉跄扶住围栏,鲜血自口中喷出,落到围栏外的雪地上,红白相衬异常刺眼,她自袖中拿出那块染血的锦帕擦拭了嘴角,不放心的往身后看了看。
还好,拐角处正好能挡住慕吟风的视线。
就在她暗自庆幸之时,一道黑影站在她正前方的台阶处。
“夫人,您怎么……”非夜奔到她跟前,且惊且惧,担忧的话还未问出便被弄月点住哑穴。
弄月将嘴角上的血迹擦净后,又四处望了望,确定无人之时,才压低声音:“非夜,你听我说,我这样子不能让你主子瞧见,我给你解穴后,你也不许声张。”
见他眨了眨眼,弄月替他解了穴,忽然间软下身子,扶在围栏上艰难的呼吸着。
“夫人您受伤了?”非夜一脸急色,却也还是将她的话听进耳中,尽可能的压低了声音。
弄月扶着围栏渐渐站直身子,撩开斗篷,从腰间的锦袋中拿出一个精巧的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吞下后摇头道:“无事,只是旧疾复发,歇息片刻就好。”
“夫人,主子他……”
“我们瞒不了多久,主子对您的事向来敏感,何不直接告诉他<=".。”非夜扶着她,往前走了两步后停下,忧心的说道。
弄月摇头道:“能瞒一时也好,如今他不能因我分心,京中许多事还等着他去办,我是医者更知晓自己的状况,我并无大碍。”
“可我从未听说过您有旧疾,而且复发时竟是这般可怖,以前也没见您复发过这个旧疾是何时染上的?”非夜试探的问。
弄月心中失笑,这小子,年纪不大心眼倒是挺多的。
“也没多久,就是三个月前,在去青玄的路上被以前的仇家寻上,不小心着了道,今日忽然复发了。”
非夜道:“这般更应该让主子知晓,他定会想办法替你报仇的。”
“呵呵,我已教训过对方了,再说我并无大碍,只是看起来触目惊心罢了,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你主子知晓,他的心思过重,近日内又有许多事等着他去解决,再说了他知晓了也不能真的帮到我什么,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
弄月已渐渐顺气,笑问道:“可是暗夜那边有消息传来?”
非夜点头,将手中的信笺递上。
弄月也不客气,打开来看了一遍没说什么便还给他。
“拿去交给你主子,让他定夺。”
非夜点头后,还要继续扶着她,弄月摇头摆手道:“我自己可以,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记着别在你主子面前说漏嘴了。”她不放心的嘱咐道。
“非夜明白。”他行礼后,快步往院中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弄月才松懈下来,弯着腰,左手扶在围栏上,右手捂在心口,额头冒出细汗,呼吸困难,久久不能平复。
“坚持不了多久了。”她颇为无奈的叹息。
慕吟风如老僧入定一样,长身玉立,站在纷飞雪中一动不动。
随意束在身后的墨发上已染上一层素白,碧色的轻裘在簌簌的雪中俨然成了一道风景,魏然如山,屹立不倒。
“主子,六公子那边传来消息了。”非夜在他身后站了半晌,一直也没等到自家主子回身,只得开口禀报。
“嗯,回屋说。”
慕吟风随意抖落肩上的雪花,踏着步子往屋内行去,刚踏上台阶,便见拐角处出现一抹与雪色无异的倩影。
薄唇微弯,他在门前等待。
两人携手走进屋内,非夜紧随其后,一时间暖意袭来,冲散了些许身上带着的寒气。
“弄月,景旭传来消息,祁灵国的祁阳郡王已向青玄求亲,求娶青玄太子胞妹毓秀公主,你怎么看?”
看完后,慕吟风随手将信笺往炉中一扔,一股青烟腾起,瞬间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