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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入皇室长女为妃
送宇文赟出府,独孤伽罗转身回来,握住杨丽华的手问道:“丽华,一入宫门深似海,你可想清楚,在那深宫里,若是有什么事,怕爹娘也护不了你!”
杨丽华听她说得郑重,心神微恍,随即又坚定地点头:“母亲,你也看到了,太子对我言听计从,如今虽说他有许多陋习,文治武功,样样不通,可是好在他生性聪慧,日后多加督促,还可有一番作为!”
独孤伽罗点头:“太子殿下日后继承大统,自然有满朝文武辅佐,有没有大的作为倒不要紧,父亲、母亲只是盼着你婚事美满,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就好!”
杨丽华重重点头:“母亲,我会的!等丽华进宫,自然也可以保我杨府上下平安!”
独孤伽罗听她此时还在为家人着想,心中感动,揽她入怀,轻声叹道:“丽华,你当真是长大了!”
入夜,杨坚听过独孤伽罗的转述,默然良久,最后化为长长的一叹:“或者,这就是宿命!”当年,宇文邕对独孤伽罗纠缠不休,还因此与他兄弟反目,如今,自己的女儿却又要嫁给他的儿子,这是不是因果循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宇文赟得到杨丽华应允,兴冲冲回宫,直奔文昌殿。
安德见到他来,忙上前行礼:“殿下,皇上正在批阅奏折,还请稍等!”
“本宫等不了!”宇文赟不理,向内直闯,刚刚撞开殿门,就见一只杯子夹风飞来,一惊之下迅速侧身,只听“啪”的一声,杯子撞上门扇,顿时粉碎。宇文赟吓得心惊胆战,立刻跪倒:“儿臣参见父皇!”
宇文邕冷哼:“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父皇?你还知道你是太子?”
宇文赟缩缩脖子,忙道:“父皇,儿臣有天大的事情回禀,一时忘记通禀,请父皇见谅!”
“天大的事?”宇文邕冷哼,“你能有什么天大的事?”
宇文赟忙道:“父皇,儿臣要立杨丽华为妃!”
宇文邕将脸一沉:“这就是你说的天大的事?”
宇文赟连忙点头:“父皇,儿臣若不能娶杨丽华为妻,今生宁愿不娶!”
“混账!”宇文邕拍案大怒,指他道,“朕看你是不想再当这个太子!”骂声出口,只觉心口一阵绞痛,一时说不上话来。
安德见他脸色骤变,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扶住,连声问道:“皇上,你觉得怎么样?”
宇文赟也大吃一惊,膝行两步,唤道:“父皇!”惊吓之下,脸孔雪白。
宇文邕深吸一口气,等心口的绞痛过去,低头默思片刻,颓然道:“也罢,不是你真心所喜,料想也管不住你!但愿你能真的收心吧!”
宇文赟错愕,一时还没有回过神来,身后保桂连忙提醒:“殿下,快谢恩啊!”
宇文赟这才回神,连忙给宇文邕磕头,又难以置信地问道:“父皇,是答应儿臣了?”从小到大,宇文邕对他一向严厉,极少有如此好说话的时候。
宇文邕见到他这副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喝道:“滚!滚出去!”抓起砚台作势便要砸去,被安德一把抱住。
宇文赟吓一跳,连忙谢恩,逃也似的出去,直到离开文昌殿老远还没有回过神来,向保桂问道:“方才,父皇真的答应了?”
保桂连忙点头:“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宇文赟立刻眉开眼笑,手舞足蹈:“我们去告诉母后,我要马上大婚,我很快就可以迎娶杨丽华了!”
文昌殿内,宇文邕心口的绞痛终于过去,看看渺无人迹的殿门,慢慢坐下,默思片刻,才向安德道:“传旨,立随国公杨坚长女杨丽华为太子妃,之前入选四人,皆封为太子侧妃。”
安德微愕,躬身问道:“皇上当真答应太子这门亲事?”
宇文邕冷哼一声,点头不语。
杨坚回京,接杨广回府,他手中已无人可以钳制杨坚,如今杨丽华进宫,就是再捏住杨坚一处软肋。
三个月后,太子大婚,迎随国公杨坚之女杨丽华为妃。成亲之日,随国公府从里到外张灯结彩,满堂的喜气。反观皇宫,金碧辉煌的殿宇中,东宫的喜气总被压制住几分。
杨丽华坐在洞房里,看着屋子里满眼的红,又看看从殿门外直排进殿里来的宫婢,这才渐渐抓到一些真实之感。
她真的已经嫁入皇宫,从今天开始,她就是太子妃!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督导太子,改变太子,让他得到皇帝的信任和赞赏,牢牢地抓住太子之位,日后登基,她可就是一朝之后!
如她所想,宇文赟在她的督促下,开始晨昏定省,开始勤习诗文。宇文邕见他大婚后果然大有转变,特意恩准他参与朝政。宇文赟喜出望外,又难以相信,阿史那颂心中却颇感欣慰。
数日之后,宇文赟依礼携杨丽华回门。独孤伽罗听说他已经开始参与朝政,心中欣慰:“殿下参与朝政,如今多听多看就好,仔细揣摩,自然会有领悟!”
宇文赟大感头疼,连连摆手道:“往日见父皇只是上朝,批批奏折,还道容易,如今不过三天,本宫就要被烦死了!”
话出口,独孤伽罗和杨坚同时一怔,不禁对视一眼。
杨丽华见他如此不思进取,脸色微赤,咬唇在他手臂上轻推,轻声唤道:“太子!”忙向父母强笑,“太子刚刚开始参与朝政,还不曾理出头绪,自然也就烦躁一些!”
宇文赟见众人的目光里都带着些意味不明,恍然明白自己失态,连忙正襟危坐,点头道:“是啊,本宫只是听说什么边疆战事,什么兵马调度,又有什么粮草,着实烦琐,当真不明白为什么总要打打杀杀,死那么多人,不怕吗?父皇总教训本宫,不能好勇斗狠,可偏偏国与国之间打个没完,本宫很是不喜。”
杨坚摇头:“太子平日相处之人都是兄弟和臣子,自然要和睦相处,不能好勇斗狠。而这国与国之间,关系到成千上万百姓的安危,自然寸土必争,并不是好勇斗狠。太子没有上过沙场,不知道征战的残酷,实则要建功立业,必得经过沙场的洗礼,才知道富国强兵的道理。”
宇文赟被他一说,顿时气弱,只得点头:“岳父说得是!”
独孤伽罗向他深深一望,垂眸斟茶,淡道:“民为一国之本,大军却是一国之魂,若要国家安定,必然要富国强兵,外敌才不敢来犯。而一军主帅,又是大军之魂,要通晓战略,熟读兵书,杀伐决断,才能率领大军保境安民。当今圣上在登位之前,就是我大周一代名将,殿下当真该好生效仿才是!”
宇文赟听她一番谈论,颇具气势,心中倒也涌起一些男儿豪气,点头道:“是啊,父皇久经沙场,平灭齐国,丰功伟绩,又岂是本宫可比?”
独孤伽罗摇头:“久经沙场,也总有出兵第一战,若不经沙场磨砺,只不过是纸上谈兵。日后太子要继承大统,就要先懂得如何保境安民。太子效法皇上,也必然会得皇上欢心。”
宇文赟凝思片刻,试探问道:“岳母之意,是要本宫率兵出征?”
独孤伽罗点头:“唯有如此,殿下才能树立威信,令朝臣信服。身有军功,也更得举国将士拥戴。另外,为君分忧,也必然更得皇上信任。”
宇文赟听到后句,不禁眸子一亮,连连点头。
杨坚向独孤伽罗望去一眼,插口打断:“今日丽华回亲之喜,还是莫论国事!方才厨房来禀,酒菜已经备好,入宴吧!”说罢起身相请太子。
宇文赟连忙点头,跟着他起身。
一餐饮宴,尽欢而散。送宇文赟夫妇出门上车,杨坚与独孤伽罗才向后宅而去。走进花园,见左右已经无人,杨坚才低声问道:“你劝太子出征,是果有其意,还是只是说说?”
独孤伽罗侧头向他一望,低声叹:“太子始终不受皇上看重,如今丽华既已嫁他为妃,我们自然要替他做些运筹,否则日后又如何君临天下?”
杨坚点头:“在朝中建立威信最快的方法,就是立军功!只是此事只能等候机缘,徐徐图之!”
独孤伽罗点头,与他相视一笑。夫妻二人同心,已不必再多说。
事有凑巧,此后不过数月,边关突然来报,西北吐谷浑率兵扰边,杀人越货,边界百姓流离,商旅难行。老将军尉迟迥闻报,首先出列请战,誓要杀敌卫国,保境安民。
听到老将军慷慨陈词,宇文赟突然想起独孤伽罗所言,见宇文邕正要点头应允,立刻出列道:“父皇,区区吐谷浑犯境,又岂用尉迟将军出马,儿臣愿意率军大破吐谷浑,扬我大周国威!”
听到素来不学无术的太子突然说出这样慷慨激昂的话来,朝中众臣震惊莫名,忍不住面面相觑。宇文邕也被他吓到,愣怔一瞬,将脸一沉,喝道:“你道行军打仗是儿戏?还不退下!”
宇文赟素来对他畏惧,见他疾言厉色,不禁脖子一缩,却仍道:“父皇,儿臣自然知道,行军打仗绝非儿戏,只是如今儿臣虽然临朝听父皇问政,听各位将军讲述战略,但这些终究不过是纸上谈兵。儿臣自知愚劣,还无法担当重任,只是吐谷浑不过小族,并不可与齐、陈大国相比,如今来犯,正好给儿臣练手,为父皇分忧之外,也好让儿臣知道征战之苦。”
这一番话说得,最初还带着一些畏怯,到最后声音朗朗,倒也有一番风骨。宇文邕居高临下,望着跪在阶前的儿子,一时间,竟似不认识一般。
众臣闻言,微怔之后,不禁低声窃议,阶下这个少年,当真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纨绔太子?
纷议中,高宾第一个出列跪倒:“皇上,太子殿下为一国储君,日后要继承大统,自当知道征战艰难,也当为皇上分忧,老臣以为,该当应太子殿下所请,允其率兵出征。”
还不等宇文邕应,赵越立刻迈前一步跪倒,大声道:“皇上,臣以为不可!如高司徒所言,太子殿下是一国储君,又岂能轻易离京?何况沙场之上刀枪无眼,若是有个闪失,岂不是引朝堂动荡?”
高宾立刻回道:“皇上,正因太子殿下是一国储君,才当军前扬威,令群臣百姓景仰!”
“高司徒!”赵越冷笑,“沙场上凶险无比,你字字句句鼓动太子出征,是何用意?”
高宾听他竟然诬指,心头怒气上冲,也是一声冷笑:“赵太卜,太子有心为国效力,为皇上分忧,你非但不给予支持,还处处掣肘,不知又是何用意?”
赵越听他轻轻一语,竟然将自己送到太子的矛头之下,不由一惊,咬牙道:“你……”
“够了!”话未出口,被宇文邕打断,他挥袖道,“此事再议,退朝!”随即径直起身而去。
宇文赟急得连连顿足,向争执的二人望去一眼,随后追出殿去。
宇文邕刚回文昌殿,就听安德回道:“皇上,太子来了!”话落,宇文赟已大步迈进殿来,跪下见礼:“儿臣见过父皇。”
宇文邕不料他竟然追到文昌殿来,扬眉问道:“怎么,还是为出征之事而来?”
宇文赟连忙点头,膝行一步,道:“父皇,请父皇答应儿臣领兵出征,为国效力!”
“为国效力?”宇文邕被他气笑,伸指向他点点,摇头道,“你是朕的儿子,你有几斤几两,朕岂会不知?说吧,是何人教你请命出征的?”
宇文赟见自己被他瞧穿,不禁心虚,却仍然小声道:“是儿臣自己想要为父皇分忧!”
宇文邕见他还在强撑,将手中的笔向他掷去,冷声道:“不说实话,朕断断不会答应!”
宇文赟脖子一缩,任蘸满墨汁的毛笔砸在身上,也不敢避,只好如实道:“是……父皇当真独眼慧具,任儿臣如何都瞒不过父皇。”
“什么独眼慧具?你道朕是瞎子?那是独具慧眼!”宇文邕被他气笑,“说吧,究竟是谁让你殿上请命出征的?”
宇文赟见瞒不过,只好道:“是……是随国公夫人提点儿臣,儿臣才想到要统兵出征!”一边说话,一边暗察他的脸色,见他神情突然变得沉郁,只道他不喜自己受旁人指点,忙道,“父皇,纵没有人提点,儿臣也想为父皇分忧。”
听他突然提到独孤伽罗,宇文邕胸口微微一窒,低声道:“她?是她要你请兵出征?她竟然连你都要左右?这一回,她又有何用意?”暗暗猜测独孤伽罗的心思,却觉脑中似幻似雾,那女子往日的玲珑心思,如今他竟然再也看不透。
宇文赟见他面色不悦,忙道:“父皇,儿臣岂是一介妇人能够左右,实是随国公夫人提过父皇当年的战绩,儿臣记在心上,想要效仿,才想请命出征。更何况,吐谷浑犯境,朝廷今日才得到边报,她深居妇人,又岂会得到消息,提前给儿臣指点?”
本来宇文邕听到儿子竟然听从独孤伽罗指点,心中略有猜疑,此刻听他如此一说,心中却又老大不是滋味:“独孤伽罗,可不是寻常的深居妇人可比!”
宇文赟不解其意,错愕唤道:“父皇……”思绪略整,不再深究,又膝行一步,道,“父皇,儿臣自知往日游手好闲,不曾好生用功,父皇不放心儿臣,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如今儿臣有心改过,想要效仿父皇,驰骋沙场,保境安民,还请父皇成全儿臣一片赤诚之心!”
宇文邕见他一脸诚挚,心中已有所动摇,沉吟道:“你平日并未好生习练弓马,兵书战略也只这些日子才通读,沙场上刀枪无眼……”
宇文赟听他语气松动,心中大喜,立刻道:“父皇,儿臣统兵,自然是一军统帅,不必上阵厮杀。只是儿臣从不曾领兵,自然不敢因儿臣无知耽误父皇大事,此次出征,还请父皇增派朝中勇将相助!”
宇文邕见他步步思虑周全,又是一脸的热切,一颗拳拳报国之心极为真诚,一时间,也不知心中那种莫名的情绪是喜是忧。
宇文赟得他点头答应,大喜过望,连忙磕头谢恩。刚出文昌殿,他再也按捺不住性子,大呼小叫地冲回东宫,一把抱住杨丽华大叫:“丽华,答应了!答应了!”
杨丽华被他吓一跳,等他嚷完,才含笑问道:“什么答应了?谁答应了?答应什么了?”
宇文赟一怔,才知道自己忘形之下没有说清楚,嘻嘻笑道:“是父皇,父皇答应我统兵出征,去击溃吐谷浑了!”说到这里,心中得意非凡,手中比画几个杀伐的招式,哼道,“区区吐谷浑,胆敢犯我大周边境,这一回,本太子必定让他们知道知道本太子的威风!”
杨丽华听他要领兵出征,替他开心之余,又不禁担心,扯住他的袖子道:“你只是读过几本兵书,又不曾当真领兵,这一去,岂不凶险?”
宇文赟见她满脸忧色,心中欢喜,侧头问道:“丽华,你是在为本宫担忧?”
杨丽华只觉好笑:“我是殿下的太子妃,自然为你担忧!”
宇文赟大喜,一把将她抱起连转几圈,这才笑道:“丽华,你心中有我,本宫当真是开心,不过我已请准父皇在朝中挑选最得力的大将,你不必担心!”
杨丽华心中念头一转,突然拉着他就走:“如今父亲虽说不再统兵,但必然对吐谷浑有所了解,也知道哪些将领更堪大用,我们去找父亲商议!”
宇文赟大喜,立刻点头,随着她出宫,直奔麟趾馆而去。
杨坚正与几名州府进京的大臣讲述治理州郡之法,见到他们前来,微诧之后瞬间了然,上前见过礼,引二人向待客室而去,张嘴就问:“太子、太子妃是为攻打吐谷浑而来?”
宇文赟喜道:“原来岳父已经知道?”
杨坚含笑道:“今日一早,听说太子当殿请旨,就已想到!”
宇文赟连连点头道:“岳父大人身经百战,不知可有指点?”
杨坚点头,起身到案后坐下,铺开一张长宣,提笔细绘,口中解释:“吐谷浑地处西北,与我大周和北国三国成掎角之势,那里地势虽说平坦,但因气候特异,随时会有变迁。加上吐谷浑兵力不继,不会与我们正面交锋,我们不能长驱直击,只能设法诱敌!”说话间,已经手绘成一张简单的吐谷浑地形图,将宇文赟叫到跟前,细述要如何行军,如何布阵,如何诱敌,如何攻击。
宇文赟见他对吐谷浑地势、兵力竟然了如指掌,不禁咋舌道:“岳父大人奇才,委屈在这麟趾馆中,当真是可惜了!”
杨坚微笑摇头,向门外正在专心编写书籍的下属望去,眸中露出些傲然:“太子,你当记住,人之在世,并不是执戟沙场、扬威天下才是有所作为,纵是这小小麟趾馆,只要你当真有心,也可造福于天下!”
宇文赟连连点头,对他的钦佩之心又深几分。
数日之后,宇文赟点齐将领杨素、高颎等人,统兵十万,前往吐谷浑边境,与敌对阵。他虽说自幼不学无术,可生性聪慧,杨坚所授机宜他不但全部深记,还融会贯通,此时依样说出来,排兵布阵,竟然像模像样,众将军听得连连点头,佩服不已,高颎却只是微微含笑。
兄弟一场,二十年相交,他自然看得出来,这攻守之法,是得自杨坚亲传。
公元578年三月,周国太子宇文赟率军回击吐谷浑,计诱北国出兵,夹击吐谷浑,令吐谷浑受到重创,大获全胜,一战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