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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会—3
景泰公主看着面前给她行礼的陆琅琅,并没有为难的意思,“欧阳夫人不必多礼。”
陆琅琅笑了笑,行礼之后,便随着陈夫人的意思,在一侧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众人明里暗里的视线都盯着她,尤其是那些站在母亲身后的小娘子们,还没有历练出她们母亲的那份定力,彼此偷偷地交换着目光,全是惊艳和讶异。
陆琅琅唇角微翘,静静地坐在那里,落落大方地任由众人打量。
陈夙夫人的惊讶并不比众人少,不过她年纪大、品级高,有些别人不能说的话,她却是可以当笑话说的,“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传闻不可信。我若是欧阳将军,有这么一位美若天仙的夫人,也必定是藏的严严实实的,不然外人见到。”
陆琅琅保持着一个温婉的微笑,“哪里能得夫人谬赞,要说美若天仙,这厅里的众位小娘子才是呢,妾身有夫之妇,平日里只管操持家务,素面朝天。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多人评价妾身貌若无盐。只是今日赴宴,总得收拾得妥当些,免得污了众位的眼睛。”
陈夙夫人见她说得风趣,笑了笑,“欧阳将军不在京城,你一个人待着,素日可常来我府中走动。免得无聊。”
陆琅琅并不应承,但满面春风,“多谢夫人关心。”
众人听她们说的一团和气,心里也落下了一块大石,幸亏她已经是有夫之妇,否则这乞巧花会还开什么啊,岂不是都在为她作嫁。
不过,到底是哪个嚼舌根的家伙说她腰若水桶、声若洪钟的?如今看来,包括那个小六爷的传闻,恐怕也是不实。谁娶了这么漂亮的夫人能干放着,只看不动?欧阳昱离京之前,挨家挨户地打脸,说不定就是因为怕这位夫人不喜,心里放不下,才会有的举动。
陆琅琅应酬了两句,便不再主动开口了。看起来似乎是个平和性子,并不喜与人抢风头。但是这一身华服,实在是占尽了风头,无法让人忽视她的存在。
坐在她对面的景泰公主微微蹙眉,并没有说什么。
陈夙的夫人继续提起了乞巧花会的事情,众人便你一言我一语的商谈了起来,但与其说商谈,还不如说是锦上添花,不过是我掏些什么赏赐,你掏些什么珠花,对于陈夙夫人定下来的花会流程等,众人皆是避而不提。
倒是站在了景泰公主身边的秦茱忍不住道,“欧阳夫人,不知你有何建议?”
正在喝茶的陆琅琅闻言有些惊讶地一抬头,“这位是?”
旁边有人给她介绍秦茱的身份。
陆琅琅笑了,“县主也参加这次乞巧花会?”她的目光没有看向秦茱,却若有所思地往陈妜身上一扫,似乎有些犯难的样子。
众人立刻就明白了她没出口的意思:办花会不就是为了往太孙面前塞人吗,可是一个是阁老的孙女,一个是景泰公主的小女儿,你们倒是给我们一个明确的表示,我们到底投哪个啊?
秦茱不笨,也看懂了她的意思,“我不参加,我只是想听听欧阳夫人对这次花会有什么建议?”
陆琅琅似乎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口中却答道,“我年纪轻,见识浅薄,只等着大开眼界。没有建议。”
秦茱忍不住冷笑一声,“欧阳夫人倒是直言不讳自己见识浅薄。”
陆琅琅笑了,“不知县主对花会有何高见。”
是啊,我见识浅,所以没有意见;你见识不浅薄,你倒是提意见啊!
秦茱正要开口,景泰公主轻咳了一声,轻轻地扫了她一眼。秦茱脸色一僵,只好闭嘴。
陆琅琅双目直直地看着她,一双黛眉轻轻一挑。在别人看来,似乎是讶异,但是在秦茱看来,尽是戏谑和嘲弄。
秦茱气得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只听陆琅琅对陈夙夫人道,“夫人,妾身年纪小,又是刚来京城。蒙圣人看重我家将军,爱屋及乌,妾身才得了诰命。圣人所赐,不敢推辞不敬,所以腆着脸、大着胆子,跟着众位夫人陪个末座。众位夫人只当带着妾身涨涨见识,切莫笑话妾身。”
陈夙夫人好言安抚她,“你是陛下有所赐的诰命在身,自然尊贵,跟年纪有什么相干。”
陆琅琅被安慰得一脸坦然加感动,“有夫人的话,妾身就安心地坐在这里喝茶了。”
秦茱见她用陈夙夫人的话来打自己的脸,却没法发作,只好僵着脸地坐到了母亲的身后。
景泰公主却像没听懂这其中的玄机,只端着茶,慢慢地饮着。
陆琅琅扫了这位已经上了年纪的贵妇两眼,唇边的笑意更甚了些。
陈夙夫人自然不能让气氛僵下去,便接着说起方才花会彩头的事。连带着陆琅琅也少不得许诺了两套首饰作为彩头。陈夙夫人心满意足,引着众位夫人去了宴客的花园。
能跟陈夙夫人坐在一起说话的,至少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的家眷,而其他的夫人和小娘子们都在花园的其他地方游玩。如今倒是被婢女们都请入此间。
陆琅琅的出现,再次让众人目眩神迷,纷纷猜测她的身份,在得知她居然就是传说中的那位乡下夫人时,简直惊掉了下巴。那些暗地里挑着头的传她八卦的人,只觉得脸颊仿佛被抽得肿了起来。如果这样都是乡下来的,那么她们岂不都得是从土里钻出来的。
陆琅琅任由众人打量,笑吟吟的只管着自己吃好喝好,心想:诓了我两套首饰呢,怎么也得吃点找补回来。
那对面的秦茱两眼直勾勾地紧盯着她,恨不能找出丁点儿失态来。可惜,一直到最后,也没能挑出陆琅琅一丁点儿的错来。
虽说是宴饮的名头,但是也不能真的吃完了抹了嘴就跑,席中众位夫人空而无物的交际辞令听得陆琅琅昏昏欲睡,她便借着更衣出来遛一遛。
陈夙家的花园占地极大,至少得有数亩,陆琅琅更衣之后,便在他家花园里随意走了走,心想再混上一会儿,等景泰公主告辞了她就可以回家了。
花园里花木成荫,流水潺潺,凉爽宜人,陆琅琅没有着急回去,走几步就停下来欣赏一会,心情颇为愉悦。
“陆氏!”
陆琅琅一回头,“县主。”
秦茱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听闻你在旖庐楼为了维护太孙名声,还特地跟花家人吵了一场。怎么今日你在京城第一次露面,就穿着价值千金的翠羽广袖,如此骄奢淫逸,怎么就不怕给欧阳将军的名声受损。”
陆琅琅掩袖笑了,“县主如此关心妾身,实在是让妾身受宠若惊。”
“谁关心你?”秦茱眼中闪着不痛快,为什么她不是传说中的那个粗鄙妇人,为什么要长得这么漂亮?
“关心的不是我?”陆琅琅一脸惊骇,“难不成县主关心的是我家夫君?”
“你!”秦茱被说中了心事,满脸通红,“你休得胡言!”
“我胡言?县主这话把妾身委实弄糊涂了,您如果既不是关心妾身,也不是关心的妾身的夫君。那么县主来找妾身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陆琅琅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睛,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
“你,我就是看不惯你奢靡浪费,带坏了京城的风气。如今内忧外患,朝廷正是多事之秋,岂容你等无知妇人奢靡度日,铺张浪费。嘴上一套,口里一套,不过就想占着便宜,还图个虚名。”秦茱不愧是在景泰公主身边长大,训起人来也是满口大道理。
陆琅琅眼睛一转,脸上立刻堆出满脸的怒气,一手指着秦茱的鼻子,似乎是气急了,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跺了跺脚,转头就走。
“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敢走。”秦茱见她居然没有捏着鼻子听自己训斥反而转头就走,心中更加生气,但也有些害怕,连忙追了上去。
她平时拿这些大道理去呵斥小娘子,没有一个人不害怕的,就算是能说会道的,也不敢跟她申辩。可是陆琅琅到底是个二品的诰命,而她虽是皇室血脉,有县主的头衔,却是没有正规的品级的。所以陆琅琅要是真的去告状,她肯定得落个没脸。
可是陆琅琅的步伐看着悠悠闲闲的,秦茱追得气喘吁吁,也只能望着个影子。
陆琅琅直接进了众位夫人喝茶的花厅,一脸气呼呼的,却什么也没说,就坐在了哪里。
陈夙夫人见她急匆匆地进来,脸色不虞,笑呵呵的开口,“欧阳夫人这是怎么了?可是下人招待不周?”
陆琅琅勉强一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纠结了半天,最终似乎还是忍气吞声,“没什么……”
秦茱这时已经赶了进来,“陆氏,你不要乱说话。”
陆琅琅脸色难看,转过头来盯着秦茱,“县主,不知道妾身什么地方得罪你,让你如此穷追不舍,不顾身份非要给妾身难看。县主如果担心妾身乱说话,不妨自己说说,刚才在花园都对妾身说了些什么。”
秦茱的气焰立刻灭了半截,小心翼翼地瞄着自己的母亲,“你……我哪里说了什么?”
陆琅琅似乎被她气急了,“县主既然担心妾身在背后乱说话,那么妾身索性就当着县主的面说个明白。若是妾身胡乱说话,县主随时可以指正。方才县主在花园里对着妾身借题发挥,说什么‘奢靡浪费,带坏了京城的风气……如今内忧外患,朝廷正是多事之秋,岂容铺张浪费……’,又说什么,‘嘴上一套,口里一套,不过就想占着便宜,还图个虚名’。妾身今日不过刚露面,跟县主也没什么交往。想必县主这些话也不是冲着妾身来的。如今众位夫人都在这里,县主索性把话说明白吧。县主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话,就差直白地问:你既然看不惯陈夙家行事,拿我做什么筏子?
陈夙的夫人,脸色立刻不好看了。她自然不好去直接问秦茱,于是望了景泰公主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该表达的一样没少:景泰公主,原来你背后是这么看我们的,难怪不让县主参加呢。
秦茱心中害怕,“你胡说。”
“县主,”陆琅琅似乎气极而笑,“妾身只说了后半截,前半截妾身还没来得及说呢。县主嫌弃妾身学得不好,要不然,前面半截的话,县主自己说?”
说什么,前面那一半的对话要是说出来,岂不是大家都知道她觊觎有妇之夫。秦茱脸上红得能滴下血来,嘴唇微抖,却是一句话也辩驳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