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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絮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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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革!改革!又是改革!讲了十几年的改革,那一次改彻底了?到头来还不是老样子,机关里是越改人越多,越改人越难用,好的进不来,差的出不去。事业单位虽然搞了聘任制,可谁又敢不聘谁?大家都有专业职称,同是一个级别,你凭什么不去聘用他?如果说他没有这个能力,那他为什么还能评得这个职称?不是你故意整人那是什么?后来又把竞争上岗用上,先让大家去竞聘自己愿意从事的岗位,可有的岗位用谁,也许领导心里早有数了?

    可是,竞来竞去也没见团里把谁落聘了,这次又重提改革的事,会不会还把上次的人事制度改革方案再拿出来走走过场,重新搞一下竞聘上岗。

    唉!不管怎样改,就凭自己的这么多年来在单位所从事的工作和表现,也不可能落聘。这些年来自己虽不是团里的主要领导,可团里的大事小事也离不开自己呀!可以算是单位里的顶梁柱吧!刚到团里的那一阵子,那一场戏不是自己唱主角?只是这些年来,随着年纪的不断增大,家里的事也让她无名状地痛苦,对团里的事自然也就没太多的精力了,工作状态多多少少是不如从前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又想起前几天县里的改革动员会,从中央到地方,各级都发了文件,都出台了一些规定和优惠政策,看这架势,这次改革还真的不是可以草草收场的,我国正处于转型时期,各种新情况、新问题都随时都会出现呀。

    她联想到1995年以前,县里的几个明星企业如火柴厂、糖厂等大中型企业,那一个不是红红火火的,那一个不是上缴税费的大户?然而,当既便宜又省事的打火机充斥市场时,当省外、国外的白糖以质高价优占领国内市场时,那一个不是显得如此的不堪一击?优胜劣汰是自然规律,全省、全国的形势大都如此。

    只是事业单位的改革真的会走到这一步吗?她满脑子的疑问、假设和判断,她希望这次的文化体制改革千万不要有太大的动作,自己离退休也没有几年了,如果再过两年,自己也能顺利地退休了,到那时,这辈子还真的就没什么可牵挂的了。想是这样想,可如果真的要改怎么办?总不至于像企业改革那么大的力度吧?

    唉!谁知道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想阻挡也阻挡不了,万一真的改到自己头?

    这时她还真感到了莫大的恐慌。

    改吧!改吧!

    他知道改革的事吗?他应该知道。

    向他询问一下县里改革的态度、方案和措施?

    但自己如何向他开得了这个口?分居已有两年多,平时两人说话简直就是一种受罪。特别自己现在面临这种情况,他不知要幸灾乐祸到什么程度?

    此时的她感到自己是那么的无助,这名存实亡的婚姻即便是孩子也不能成为他俩感情的纽带了。为避免孩子在中间左右为难,去年她狠下决心把他送到昆明读初中。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是正确的,一潭死水的家庭生活环境,会使这孩子感到窒息的。

    想到此时,戴娜的眼眶一阵发热,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多少年没有流过这泪水了,自己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就是得知他背叛自己时,她也没流过,现在是怎么了?她不明白自己的婚姻怎么变得如此糟糕,更不明白其貌不扬的丈夫,怎么会变得如此的冷酷无情。

    习惯照镜子的她,只要工作不紧张时,她就会从那精致的小包里拿出镜子看看自己。她久久地凝视着镜子,展现在里面的她还是如此的亮丽。她把头挨近镜子,用手指在眼眶下面的皱纹上轻轻地来回抚摩。皱纹越来越深了,唉!还不到40岁,近几年怎么衰老的这么快?但想起经常跟自己在一起玩的同学时,她觉得上苍算是特别眷顾自己了。

    她们没有自己漂亮的容貌,没有自己一副高挑的身材,没有自己白皙凝脂的肌肤,更没有自己那内潋外溢的气质。她知道,自己的气质虽说不上与生俱来,但与自己勤奋、喜欢看书、坚持练功不无关系。

    记得上中学时,那时才刚刚恢复高考,但已经习惯不爱学习,不爱看书,更不爱上课的她们,对高考没有太大的期盼,父母对自己也没太多的苛求,因此,无所谓成绩如何,反正毕业后,找个单位参加工作就行了。年轻充沛的精力就这样在嬉戏中无情地被宣泄掉,吵闹声、斗殴声成为她们最刺激,最过瘾的事。

    自己家里的情况和她们家的情况有所不同,父母望女成凤的心源于母亲从小受过良好的教育有关。她母亲出生在腾冲一个旺族家庭,自幼被调教得除了女红精湛外,还对家里的古典书籍特别地感兴趣,老父对她也是宠爱有加,如果没遇到抗日战争,外婆也许会和她一起跟着父亲走南闯北,也许一家人也就能团聚,也许也就没有黛娜的父亲和母亲结合后这样一个坎坎坷坷的家庭了。

    母亲可以说是幸福的也可以说是不幸福,她属于那种精神追求高于物质追求的人,可那个时代的女人是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可言的。

    母亲因家庭关系,在文化大革命时期受到了不少的牵连,红卫兵为了把母亲家里藏匿的珠宝翡翠逼出来,对外婆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刑法,他们把外婆的头死死地按在大院中的水池里,任凭她挣扎就是不放手,外婆差点被溺死。

    后来,在忍受不住这样非人的折磨后,外婆才指出了藏匿的地点,当红卫兵从水池下面挖出几大坛价值连城的珠宝后,外婆受到的刑法更重了。

    黛娜的父亲是个苗红根正的贫苦人家的孩子,他也在红卫兵的行列中,看到这样只有两个女人的家庭,承受着这样大的凌辱,在心里为她们愤愤不平。由于与黛娜的母亲有一面之缘,在他心里怎么也抹不去了她的影子。他知道他们不可能在一起,但悄悄在心里爱着她又没谁知道,因此,他决定就这样默默地为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吧!

    有一天,当他收到又要到黛娜母亲家抄家的通知时,他想也许这一次他们不会手软的。于是,他就拿了一把长刀,早早地守候在了她的门口。

    那天发生了腾冲历史上有名的“红黑事件”一个剽悍的红卫兵小将手持长刀一连砍伤了几个红卫兵,连领头的小头目也被砍成了重伤,他砍红了眼,像一座铁塔般的死死地守住了这个几乎被他们冲破的大门。

    这还了得?砍伤红卫兵。这可是天大的罪呀!母女二人看到他为了自己家闯出了这么大的祸,不知道他将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正当她们为他的前途命运担忧时,一个天大的事情发生了,革命委员会里有人被刺身亡了,所有的红卫兵都赶往县委会去了,眼前的难关虽然过去了,可以后该怎么办呀?

    不出几天,刺杀事件调查清楚了,带头来黛娜家里闹事的小头目就是主谋,当时在这样一个小城里也分成了好几个派系,他一边指使人去刺杀县委会的某领导,一边又自己带头到黛娜家制造声势,想以此摆脱嫌疑。

    谁知道,杀手得手后,还没来得及逃走,就被逮了个正着,也就供出了指使的人。就这样,他到成了有功之人,如果他没将小头目砍伤,真不知道他会怎样狗急跳墙,或者早就逃亡他乡。但由于他连砍数人,也被开除出了红卫兵。

    就是这样一个人救了母亲和自己,在那样一个时代,可以为自己连命都不要的人,怎样才能报答他呢?除了嫁给他,别无他法。就这样,在没有亲戚朋友的祝贺声中,他们喜结连理了。

    可婚后,母亲明显地不适应他的生活,两个不同生活环境的人怎么会有共同语言?父亲只好努力地适应着她,她也不断地调整着心态,他们俩共同抵御红卫兵的不间断的冲击,共同吃着用野菜煮成的饭,共同陪护着气息奄奄的老母亲,就这样一对同甘共苦的患难夫妻相互扶持,共同度过这样一个有感无情的人生之路。

    黛娜就诞生在这样一个时代。父母为了让她能健康成长只生了她一个,这在多生、多养的时代算是非常少见的。

    从小不知道什么是苦的黛娜,因为有父母的呵护,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她喜欢与同学一起疯、一起闹。看着她整天不学习、不着家,父亲变得严厉起来,母亲则以伤感的话语说些她听不懂的话,但这些话过后她一回想,就会经常性地刺激着她的神经。这样一个年代要求儿女好好读书的,恐怕只有他们家了。

    越是这样,她越是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玩起来就更疯、更野。父亲的惩罚和母亲的眼泪,没能让她在他们面前服过一次软,但到学校后,她会抓紧听老师前十几分钟讲课的内容,她悟性极高,只要听了老师讲的内容,她就牢牢地记在了脑海里了。当纸团扔到自己面前时,她与她们的各种小动作也就立马开演了。

    从课堂中悄悄溜出来,最佳的落脚点就是买早点的摊位,她们各人点了自己喜欢的食物,便开始大咀大嚼起来了。看着姐妹们这般疯玩的劲,戴娜心中闪过一丝不安,都是好朋友,这样玩下去,今后怎么办?她试图说服她们,但得到的却是猛烈的打击。

    是呀,如今都说什么读书无用,目前就这样的学校教育能学到什么?学到了又能怎么样?到学校的目的也许只是为了有个受管束的处所,为了有一些童年的伙伴,如果过早走入社会,那不知会给社会带来多大压力和不安定因素?因此,学好学坏家里从不过问,反正毕业后,时间差不多找个家境好一点的人家嫁了算了,这在当时很多人的心理都这样吧?

    其实,在她们的心目中,好一点的人家无非就是有住房(公产房即可),对方有工作,工作单位不分国营还是集体,至于工资嘛,全县最高工资也只有40-50元,大家的生活都基本在一个等级上,今后谁也不会对谁有太多的依靠,因此,这个时期的女孩也不会做小女人,她们玩得很尽兴,也非常在乎这份快乐。恣意的疯、尽情的玩成了她们最大的乐趣,就是吃着早点也要放开嗓子大喊几声。

    王敏是这群疯女孩中最活跃的一个,她学着课堂上老师那不纯正的普通话和颠三倒四的语言,在同学中间大加鄙屑:几何、几何,边边、角角,老师难教,学生难学(数学老师的口头禅),她还真有这方面的天赋,把老师的语言学得是那样的惟妙惟肖。

    有一次她在课堂上摇头晃脑正学得起劲,语文老师刚讲到:毛主席说;“说”字还没说完,发现王敏在捣乱课堂,立即对她进行制止:王敏,你干什么?一句话连起来就是“毛主席说:王敏,你干什么?”一下子引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她也因此成为最不守纪律的人,成为各科老师的眼中钉。

    毕业时,七八个好朋友中,唯一考上高中的只有戴娜和杨绮,李静、周力锦、王敏等只拿到一个肄业证。几个好朋友就这样没有遗憾、没有伤感地走入了社会。

    王敏是她们当中最早结婚的一个。在一群情窦初开的女孩中,像她这样没毕业有就人等,刚走出校门就马上结婚,的确让她们兴奋不已,她们都想知道恋爱是什么滋味?总觉得自己的白马王子怎么老不出现?她们对婚姻生活充满了神秘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