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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社会的磨练中，曾经年少轻狂的顽石少女已变成了一块滑溜溜的鹅卵石、柔顺圆滑。
1996年，虹大专毕业，等待分配的日子里，焦急而又渴望，就业形势非常严峻，中专生在人才市场是没有任何优势可言的。可是虹依然在翘首期待拥有一份稳定的好工作。
美丽的梦是在领到派遣证时破碎的。一个濒临倒闭的工厂接收了虹的档案袋，厂长冷冰冰地口头通知，正式上班时间视厂里经济效益而定。炎炎夏日，一个人孤独地走在大街上，天空中火辣辣的太阳拉长虹忧伤的背影，一路踩下湿润的圆圈，分不清那是泪水还是汗水。为了能在这个城市有一个立足之地，虹不得不想办法把自己推销出去。
虹的第一份工作是替人打字，那是一家很小的文印社，老板整天死盯着手下的两名员工——虹和他的外甥，虹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每天的工作时间为10小时，一刻也不得闲。刚开始虹并不懂店内的规矩，有人复印资料，老板收了钱让虹开发票。虹一算金额不对，便转身告诉客户，因为100张a4纸应该收40元，老板却要了50元。如此几次下来，店里的经济损失不少。客户走后，老板暴跳如雷，急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骂虹死心眼，警告虹以后再敢这样就拿工资抵账。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善良和正直激起了虹的冲动，与老板展开了激烈的论辩，直到把他说得理屈词穷才罢休。一个月后，老板付完工资后客客气气地请虹另谋高就，他说虹挡了店里的财路。
来之不易的工作丢了，当晚，虹失眠了，虹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虽说以前也听说过“无商不奸”可是虹还是无法说服自己面对丑恶视而不见，更做不到听之任之，即使是身在人家的屋檐下。辗转反思中，虹记起了几年前老师讲过的有关石头的故事，鹅卵石光滑圆润，被人欣赏，尖石有棱角，一辈子出不了头。恍然明白是虹太天真，忘记了生活中的某些规则。顽石与鹅卵石的本质是一样的，都是石头，它们的区别仅仅在于外表，那么虹
为了生存，虹擦干了眼泪，鼓励自己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几天后再次走进人才市场，恰逢寻呼台招人，凭借纯熟的打字技术，虹摇身一变成了一名话务员。
寻呼台是典型的语音服务窗口，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客户的不满。虹非常珍惜这份工作，每天严格按照台里的要求去做，一遍一遍地重复“您好！请问您呼多少号？”语气语调永远都是温柔的上扬，不急不躁，就像是录好的磁带在反复回放。值夜班经常会碰到无聊的用户打骚扰电话，态度非常恶劣，话也说得很难听，纯粹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拿话务员寻开心。有时候，气愤之极的虹恨不得把耳机重重地摔烂，当然这仅是想想而已。现实中虹必须用更加温柔的语气劝解用户不要干扰虹们的工作，因为台里规定客户永远是对的。发现一次违规，直接后果就是下岗，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毕竟气好消，工作难找啊。
寻呼台的工作锻炼了虹的耐心，在那里，虹学会了忍，也习惯了周围的心口不一，公式化的工作内容将虹的锐气和倔脾气一点点磨光。天长日久的经验积累，让虹达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话务员”的无人境界。全台只有班长一人是有编制的正式王，她领导下的这群姑娘都是清一色的“临时人员”物以稀为贵，骄傲的她不屑与临时工交谈，每天送给虹们的是没完没了的训斥。虹懂得言多必失，吸取了以前的教训，为了那份养家糊口的微薄工资，绝不背后议论是非。上级的指示就是圣旨，听完后立马不折不扣地执行，不管对错，无论是否情愿。
经过一段时间的痛苦蜕变，虹的世界观已悄然被世俗观念所改变于是乎，在众人的眼里，虹俨然咸了“优秀”典型。领导肯定，同事羡慕，而且还被破格提拔当了值班长，面对种种荣誉，沉重的失落代替了淡淡的的喜悦，莫名的空虚填满了心胸，总觉得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得到，虹问自己：“你为谁而活，你这样做又是活给谁看呢？”
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个问题，虹又因工作出色被调到了局里。不一样的工作环境，同样的处世方式，波澜不惊的生活像一杯温吞吞的白水淡然无味。转眼几年的时光悄然而过，在机关工作的熏陶下，曾经年少轻狂的顽石少女已变成了一块滑溜溜的鹅卵石，柔顺圆滑。
眼角浅浅的皱纹记录着岁月的痕迹，心灵深处被压迫的“感伤”常常不自觉冒出来，撩拨着淡淡的愁绪，无时不在地击打着灵魂，让虹惶恐，让虹难过。虹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源自丢失的棱角，没有了它们，虹也失去了自虹，可是覆水难收，再也找不回来了。多少次午夜梦回，虹总在不停地想：是谁锉掉了虹的棱角？
虹还能做回自己吗？